●黄永平

阿姜心里不太畅快，低着头闷闷地朝家里走去。经过水果店，她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下意识抽了抽鼻子，冲口而出：“桂味！”扭头一看，果然，摊子上桂味上市了，尽管披着红色的铠甲，还是裹不住地散发出阵阵诱人的甜香。

阿姜老家的院子里也种着一棵桂味荔枝树，因为隔着百来公里，全家都住在城里很少回去，不知道荔枝成熟了没……想到这里，阿姜三步并作两步，快快回到家，与孩子爸说：“老方啊，得回老家一趟，给荔枝树挂块牌子。”老方一愣，随即醒悟：“好，你看什么时候出发，我陪你回去一趟。”

去年阿姜家的桂味荔枝挂了很多果子，按照市场价格五元一斤的话，也值好几百元，但是遇到了意外，不但分文未收，还倒贴了一笔钱。原因是阿姜家的荔枝成熟了，趁无人看管，村里一帮放了暑假的熊孩子约着一起爬墙爬树去摘荔枝，其中幺艺家的儿子不小心一脚踏空，从树上摔下来，送往医院诊断为腿骨骨折，必须住院做手术。幺艺打电话给老方，说是孩子摘他家的荔枝，在他家摔坏的，医药费需由老方负责。老方觉得不可理喻：“又不是我让你们去摘的！我还没有怪你们，你们倒赖上了。”幺艺理直气壮：“小孩子都是贪玩的，你也没说不能摘。”旁边的阿姜接过电话：“孩子现在怎么样？手术做了吗？花了多少钱？”幺艺语气依然火爆：“手术做过了，一共五千多元。我们农村人，哪来的钱？”阿姜说：“新农合支出一部分，剩下的也不是太大数目。这样吧，我们给你转两千元，当给孩子的营养费。”幺艺目的达到，随口说了声谢谢。老方不理解，觉得阿姜有点傻。可阿姜却说：“一是亲房叔伯以后还要人情往来，他们在农村生活经济比较拮据，就是跟我们没关系，现在知道了他们的困境，也是可以搭把手的；二是毕竟发生在自家院子里，平时我们鲜少回去，万一哪天他们心血来潮，对咱们家做出点啥事，也防不胜防啊。”老方没想到阿姜想事这么周到，于是问：“你这次开了缺口，以后再有人摘你桂味，遇到类似情况咋办？”阿姜说：“以后我们挂上警示牌就是了。”

荔枝成熟时节，高考分数也出来了，阿姜的儿子考了六百多分，兄弟姐妹们都建议她摆个升学宴，大家庆祝庆祝。阿姜想到自己晚婚晚育，这些年也没啥喜事，都是给别人随礼多，这回儿子争气考了还算理想的分数，请大家热闹热闹也不是不可以。于是，阿姜在酒店订了席，逐一给亲朋好友们打电话，通知了时间地点。

宴席当天，阿姜的老同事只来了一半，还空出一张桌。阿姜就纳闷了，平素自己与同事相处和谐，只要他们开口，自己都是有求必应，掐指一算，个个皆是自己随过礼的，其中良子结婚、住新房、生孩子，自己都贺了她三回。难道自己刚退休一个月，就人走茶凉了？

带着疑问，阿姜跟着老方回了老家。只见院子里的荔枝树上绛红的果实缀满枝头，压得绿梢低垂。老方在院子外墙挂上牌子，上面打印着“禁止攀爬摘果，违者责任自负”。然后，两人齐心合力摘了两篮荔枝回城里。

翌日，阿姜把荔枝装成一袋袋，直奔原单位。阿姜首先找良子：“哎，良子美女，姐姐想死你了。”良子看见阿姜，神色一愣，接着热情地拥抱阿姜：“姐，你怎么来了？我也很想你咧。”“我从老家摘的鲜荔枝，没喷药原生态，送给你尝尝。猜你是忙得抽不开身，我为儿子摆升学宴，请你也不来。”“姐，我是真忙啊。人没到，孩子的茶钱必须到，转你微信上了，小小心意，哈哈哈……”

拿着荔枝，阿姜给没来喝酒的那一桌同事送了个遍。

回到家，阿姜打开手机，收到礼金五千元——远抵不上近年来随出去的礼数。反倒老方笑了：“你这真是‘贵’味啊！你不考虑以后么？”阿姜也笑了：“什么贵也贵不过情分。如今请他们都不来，你认为以后还有来往吗？同事只是工作关系而已，果真投缘的，退休后或许还能有联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