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通华
翰儒先生的小说极具“地域特色”,所谓“地域特色”就是基于一定地理区域划分而产生的语言、风俗、伦常以及自然风光的特色。他的小说所呈现的“地域特色”,往大一点说是粤东客家特色,往小一点说是其故乡黄金镇的特色,是最先被读者觉察的文学特色,是穿插在文字律动里的喁喁乡音,也是虚构故事的地方风景和舞台,赋予作品以独特的地方韵味,再现故乡的日常世俗,给生活或曾经生活在这里的读者产生一种“熟悉的陌生”的审美愉悦。
读其新作《春秋渡》,仍延续这一特色,但在人物塑造上,尤其是“等郎妹”的形象有了新的突破,女主角张惠巧,除具有勤劳善良坚忍体贴孝敬公公婆婆等固化的“等郎妹”(如《归宿》里的吴盼秋)的标签之外,还具有思想文化和对事有预见和主见,谓之生命的觉醒。当命运报之以痛,她却吻之以歌,是农村新女性的代表。
张惠巧,也成长于这一时期,其觉醒突出表现在新中国成立前夕及成立后的历次运动,笔者将从张惠巧的3个角色来谈点感想。
一、“心舅”的角色
小说第九章——“运动”来了。在这章这样写道:
“彭脉介?”杨镇山摸摸脑袋。
“彭湃。”
“哦,听过,他是富家子弟。”杨镇山没想到儿媳竟会讲这个话题,瞪大眼睛。
“他啊,有远见,把家里的田地分给穷人家。如果现在才做这件事的话,就坏了。”
……
这是在“斗地主,分田地,实行土地改革运动”之前,张惠巧与“家官”杨镇山的对话,这段对话,张惠巧的觉醒初显,首次参与杨家家务事,便让杨镇山“瞪大眼睛”。
杨镇山听从“心舅”的话,按她的意思,把多余的田卖了,把“镇山居”也分了,运动来了之后,杨镇山毫发无损——划为富农,而既不知也不觉的死对头“朱天伦”就惨了——划为地主,小说里有详尽描写,这里就不赘述。
而后的运动中,张惠巧的觉醒,表现得淋漓尽致,小说写她做队里的记工员,她在记工分上所体现的正直公正不徇私,让杨镇山都说“我们的惠巧的脑瓜能当队长”。还有一个小细节,就是朱家“心舅”刘细花的孩子拾粪折成工分,她都要多折一点工分给人家,对于杨家的“死对头”,张惠巧不仅没有落井下石,反而暗中帮助,这得有多大的肚量和宽厚仁慈的心胸,这种觉悟和清醒,显耀着高贵的人性。
二、妈妈的角色
张惠巧作为杨思念的妈妈,面对儿子跟地主成分的朱清心谈婚论嫁,小说里写道:
“思念你要想好,你和清心要想好。当然你们还要好好征求清心她爸朱老师的意见。你们想好了再作决定。阿妈尊重你的选择。但丑话要说在前面,自己做的决定要自己承担。千万别后悔。什么药能吃,但后悔药不好吃!”
……
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地主成分意味着什么,何况儿子是大学毕业的干部,前途无量。张惠巧没有家长式作风,粗暴干涉,而是觉醒得很:告诫儿子自己决定且承担一切未知的后果并坦承羡慕孩子的自由恋爱。
这样的觉醒来自于自己的切肤之痛,自己的婚姻悲剧不想在孩子身上重演。
三、小妹的角色
张惠巧上有四个姐姐,父母为了让她能顺顺当当成为杨家“心舅”,狠心把三姐四姐送人,几十年后,当她看到自己娘家房屋因没人住快要倒塌的情况后,主动跟家官家娘商量:想把娘家老屋修整并请求支持。杨镇山全力支持既出钱又出力,还夸惠巧想事周全,不忘本,自己娶了个好“心舅”!
常言道:父母在,家就在,父母不在,人生只剩归途。张惠巧觉醒到:姐妹总得有个娘家啊!逢年过节清明扫墓总得有落脚点团聚团聚,姐妹在一起说说家长里短,这才是人之常情,姐妹情深。“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正是诠释了张惠巧的觉醒!
作者没有把《春秋渡》里的主角张惠巧塑造成主流话语体系里女政治强人,带领村民这样或那样,而是把她当成一个邻家村姑,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等郎妹”,是乡土的!正如诗人艾青所说:“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