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宝民

卡夫卡的小说，是以多重意象构成的，在创作手法上，可以说是象征主义与现实主义的完美结合。《审判》是卡夫卡的一部极其重要的小说，虽然这部小说写于100多年前，但我们现实生活中的许多问题，却都能在《审判》中找到源头，《审判》可以说是卡夫卡的一部现代寓言。

《审判》讲述了一个荒谬的故事：在一个拥有宪法而且所有法律都在起作用的法治国家里，银行职员约瑟夫·k却无缘无故地被捕了。荒唐的是：他一直试图弄清自己为什么被捕，却怎么也搞不清楚；连抓他的警察、审问他的法官也搞不清他犯了什么罪。虽然被逮捕了，但他并没有失去自由，仍然能够正常生活、工作，但随时会受到传讯、审问。总之，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这个官司像一张巨大的网一样，把他罩住了，他努力想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了。一年以后的一个月光皎洁的晚上，他被押到郊外处死了。一直到死，他也没搞清楚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罪；那些判他死刑的法官们，也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罪。

卡夫卡作品中的梦魇世界，是沉闷时代别具一格的写照，不仅是指作者生活的那个时代，也可以理解为是我们这个时代。《审判》中暴露的一些现象，在当代社会依然存在：令人窒息的官僚制度、荒谬绝伦的司法系统……约瑟夫·k所在的国家，拥有正式宪法，其他各种法律也十分健全，但这些宪法和法律却不能保护约瑟夫·k这样无辜的公民。本应起到保护作用的法律，却无缘无故地杀死了一个守法公民，这是怎样黑暗的社会？约瑟夫·k一直想努力挣脱法网、为自己洗清冤屈，但他面对的是整个庞大的法律机构，个体力量是无力与之抗衡的：“毫无疑问的是，在法院采取的这一系列行动——我指的是法院在处理我的案子中所采取的逮捕我和今天审讯我的这一系列行动——的后面，有一个庞大的机构在活动着。这个机构不仅雇用受贿的看守、愚蠢的检察官和其最大优点便是明白自己不中用的预审法官，而且还拥有一批高级的甚至是最高级的法官，这些人还有大量不可缺少的听差、办事员、警察和其他助手，或许还有刽子手呢……”在那个国家，一个公民随随便便地就有可能变成罪犯，就如律师所说的那样：“一个人的定罪，往往出乎意料地取决于随便哪个人偶尔讲过的一句话。”法官们都是一些什么样的货色呢？约瑟夫·k在法院办公室翻看法官们常看的一些书：“‘这儿所有的东西都很脏！’k摇着头说，那女人不得不用围裙拭去那些书上蒙着的厚厚一层灰尘。k伸手去翻看，他打开第一本，就发现一幅不堪入目的画。一男一女光着身子坐在沙发上，画家的淫秽意图十分明显，不过他的画技拙劣，画面上只有两个僵硬呆板的人直挺挺地坐在那儿，别的什么也没有……‘这儿研读的法律书便是这些玩意儿，’k说，‘受命审判我的便是这些人。’”约瑟夫·k努力想洗清自己的罪名，但法院的一个门房告诉他说：“不过，按照一般规则，我们的案子全是事先就判好了的。”在小说的结尾，一个教士讲述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故事：一个守门人在法院门前站岗，一个乡下人走到守门人跟前，说他要求见法官。守门人让他等一等，于是他就等啊等的，但他一直也没能进去。几年以后，守门人告诉他说：“除了你以外，谁也不能得到允许，走进这道门，因为这道门是专为你而开的。现在我要去把它关上了。”

美国诗人和剧作家奥登说：“就作家与其所处时代的关系而论……卡夫卡对我们至关重要，因为他的困境就是现代人的困境。”审判中所描述的社会，和我们当今的社会何其相似？在冤案层出不穷的今天，重温卡夫卡写于100多年前的这部作品，会让我们有似曾相识之感，因为书中主人公所遇到的困境，就是我们当代人的困境！哲学家怀特海德曾这样赞誉《审判》：“所有西方哲学只不过是柏拉图的注脚；同样可以说，所有西方法律的论述，都不过是卡夫卡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