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梅兰
当第一场寒露风来时,柿子便开始由青变红,被采摘、制作成各种食品。
整个秋末冬初,人们都会在柿树和柿子食品间忙碌,谁家先做完或卖完,必搭手帮关系要好的邻里,大家边干活边谈天说地,间隙主人家温酒炒豆,大家喝茶饮酒也沟通感情。柿子演绎着小村的油盐柴米和人情冷暖。
漫步小村,层层叠叠的梯田稻穗金黄,一环环绕山而上,而山上这里一丛那里一片挂满枝头的红黄灯笼就是柿子。那时节柿叶已变黄、变橙或变红,满眼盈实,处处是一幅幅丰收图景。
此时,村民们是无暇欣赏美景的,他们需先把一批向阳山坡的柿子采下直接卖给商贩,或浸水去涩后再卖。随后开始收割稻谷。最后一畦稻子收回家后,也开始采摘最后一批柿子,红熟的晾干糖化成熟柿子,其余的削皮、晾晒,制作成柿饼。
小村,家家户户都有十几二十棵柿树。通常农历九月开始采柿。跟着父母采柿子是孩童们梦寐以求之事,放学铃一响,飞跑回家,书包一丢就往屋后山上跑。其时父母已在忙碌了,而树下斗笠里或石头上,总会有几颗熟透了的柿子,父母舍不得吃,放着留给放学一准跑过来的孩子们。孩子们也毫不客气地大饱口福,男孩大快朵颐,女孩细细吸吮,那软糯糯、冰凉凉、甜滋滋,就是童年快乐的味道。
通常是父亲用柿夹摘柿子,母亲在树下传,而孩子们则负责摘叶或装筐。所谓柿夹,是一根小臂粗的绿竹,一头从中间开个约20厘米长的缝隙,在缝隙里卡入几重铁丝或是用几圈硬牛绳绑紧,形成一个剪刀口状的夹子,父亲操纵夹子夹住小枝,转个90度或180度把小枝和柿子同时折下,传给树下的母亲或孩子们。有时一次采下一两个,有时好几个。孩子多的家庭常常因数量的多少而争抢,父母们多半任其争吵,吵得太凶了才呵斥一两句。
柿子挑回,放到院里或门口晒谷坪上,人们就开始削皮了。大人右手握着小刀,左手滚动柿子,刮出来的柿皮又长又薄,柿子光滑洁净,卖相特别好。孩子们负责将削好的柿子码放到竹筛或笸箩里,接受阳光的眷顾,让它们在明媚的阳光下糖化。
在小村,你总会不经意间听到上了年纪的村民说起罗三伯公屋后那棵高大的“树娘神仙”老柿树的故事——20世纪40年代一个夏末秋初,村里来了一批红军,走时留下来一个伤员,时任保长的罗三伯公父亲罗叔公太就把伤员藏在自家阁楼,村口派人放哨,敌人搜查时就爬出阁楼,转到枝丫伸到阁楼的柿树上,该树枝干硕大、枝叶葳蕤刚好藏身,竟前后躲过三次搜查。最后一次,敌人找不到伤员,抢光了村里所有的食物、烧光了所有的庄稼,还拿村民出气。村小学教书的林先生看不过眼站出来说了句话,被敌人残忍杀害,他妻子也因不堪敌人凌辱撞墙自尽了,留下一个六岁女儿小香。罗叔公太收养了小香,并带领村民摘下满树的柿子制成柿饼。全村靠柿饼和野菜勉强度过了一个冬天。第二年开春后,村民就开始种植嫁接柿子,第一代嫁接用的都是罗叔公太这棵树的树枝,后来村里的柿树越来越多,罗叔公太这棵树也就成了村民眼中的“树娘神仙”。小香日后成了罗三伯公的妻子——罗三伯婆。如今听说他们的五个孩子各有所成,全家几十口人中十几个都是中共党员,在各自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大家小家其乐融融。
行走在新铺柏油的村道上,白墙黛瓦的崭新村居鳞次栉比,农家庭院一片又一片丰收的果实在加工晾晒,金黄色的小圆圈排成海洋滉漾,组成村庄最美的画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