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沐军
看到李梦楠如此悲伤难过,小易努力克制住自己悲恸的心情,忙上前安慰。待她情绪稍稍稳定后,小易再轻轻地告诉她,说连长是在这次执行任务中,为了解救一个人质而牺牲的。事后,与他一起执行任务的战友回来说,连长在出事前的那天晚上,与大伙一起聊天时提到了她,大伙看到他脸上荡漾着一副幸福惬意的满足样儿,让他们感到很是羡慕。连长还说等这次任务执行完回去,他就正式向她求婚,然后到她家与她父母商量结婚的事。“别说了,小易!我快受不了了!”李梦楠双手捂住耳朵,她怕听下去自己心里会更痛、更难受。小易准备返回连队时,对李梦楠说,连长的骨灰明天下午就要运回来。指导员说,咱们侦察连全连的官兵都要到火车小站等他,接他一起回家。说完,小易表情凝重而诚挚地问李梦楠:“到时您也会来吗?会来迎接连长一起回家么?我想,连队的大伙都希望您能来的。”李梦楠郑重而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天下午,李梦楠精心打扮一番后,穿上以往邓阳光最爱的那套有淡淡荷花图案的连衣裙,踏着余晖缓缓来到小站。这时,一枚蛋黄般的落日在西山那边渐渐隐去,侦察连全体官兵已经列队守候在那里,表情庄严肃穆凝视着铁轨的前方。不久,一列火车准时在铁轨那端出现,慢慢在小站旁停靠。一位军人怀里抱着用红绸布裹住的木匣子,小心翼翼走下列车,后面跟着的几位军人也陆续从车厢下来。随着指导员一声响亮的口令,全连官兵朝着那位军人怀里抱着的木匣子,敬上一个标准的军礼。李梦楠尽量控制住自己悲恸的心情,缓缓走到那位军人面前,小心翼翼地从他怀里接过木匣子,紧紧地把它抱在怀里,默默地跟随着指导员他们走上一辆迷彩色的军车。
部队为邓阳光举行了葬礼后,把他的骨灰安放在侦察连附近的烈士陵园里。从烈士陵园回来,小易把连长最近前前后后发生的事都告诉了李梦楠。小易泣不成声,对李梦楠说:“连长太爱连队这个家了,为了咱们连队的荣誉,他啥都豁出去了。”小易与李梦楠在为邓阳光清理遗物时,看到在他简易的房间里,那把二胡仍然挂在墙壁上。李梦楠还在他写字台的抽屉里,发现以往自己写给他的信,还有几封他写好给她而未曾送出的信,都整整齐齐摆放在里面。她忍不住从里面抽出来读了起来,读着读着,止不住的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她没法再看下去了,因为信的内容大致相同,那就是邓阳光表示自己很怀念与她在一起的那些美好时光,他非常爱她,只是最近连队事情太多了,暂时不能好好陪她出去玩玩,希望她能多多谅解。可是几次写好信后,邓阳光总是没有勇气让小易送去,觉得老是用这样简单的理由给她回信,会让李梦楠感到这是在搪塞她、敷衍她,最后干脆把信丢进抽屉里。
李梦楠心里暗自责备自己太不理解邓阳光了,非常懊悔在与他相恋的日子里,自己总是那么狭隘、自私、小气!她甚至悔恨当初为何不对他说出“把结婚证领了”这句话。李梦楠想,假如时光能够重来,自己一定好好珍惜他、支持他,刻不容缓地爱他,不要等到明天!李梦楠现在才明白,军人的爱情多么不容易,使命与责任,让他们的爱情显得与众不同,很多时候就如执行紧急任务那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李梦楠即将告别侦察连官兵时,向指导员提出一个请求,她想把邓阳光平时喜欢拉的那把二胡带走。这把挂在房间墙壁上的二胡,工艺精巧细腻,琴杆用小叶紫檀做成,用细实紫竹制成的弓杆表层,已被手掌磨滑得锃亮。李梦楠幽幽地对大伙说:“回去后,我要把它挂在我房间里,这样我就每天可以看见它。只要看到它,我就会想起你们连长,会让我感到他还在连队,每个礼拜六还会让小易过来给我送信。”
又是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一轮皎洁的月亮悬挂在侦察连上空,劳累了一天的小易昏昏沉沉刚要入睡,仿佛又听到隔壁传来的二胡声,依然是那首《二泉映月》。他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以为连长邓阳光还没睡,忙穿上衣服走出门外,在那片银色的月光下,只见连长的房门紧闭着,房里漆黑一片,这才意识到连长已经离去。刚才在恍惚中听到的二胡声,只是自己的错觉,他心里霎时有种悲凉且空落落的感觉,眼眶里已经蓄满泪水。在皎洁的月色下,他庄严地走到邓阳光门前,成立正姿势站立后,敬上一个久久的军礼。(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