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程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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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版:程乡
2022年1月6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天陆古”

和妹妹们闲聊时,不由聊起童年趣事。突然想起一个人。那个人叫“天陆古”。他住在小镇一条街道上,那街道是我和妹妹们读小学和初中时经过小镇的唯一街道。这位叫“天陆古”的人,终身未娶妻,并长年喝得醉醺醺,大家都叫他街混。“天陆”是人名,“古”则是我们客家人称呼男士通常喜欢附加在名字后的昵称。“街混”并不是说他会干啥违法乱纪的事,而是说他是一名专门在小镇街上当苦力混口饭吃的苦命人儿。“天陆古”堪称我们小镇几十年来无人不晓的“知名人士”。

小镇的街上若有货车运来水泥或化肥等重物,需要找人上卸货物的,必定叫上这名当时年轻力壮时刻都在候命的“天陆古”。故,常常能看见他低头弯腰,汗流浃背,扛着重物埋头苦干的身影,继而,都知道他会用干完苦力刚得的收入换酒喝。然后在大街醉上老半天,并撒撒酒疯。好在他酒后不会打人或追赶别人。所以,孩子们都不怕他。有时调皮的小孩还会借机逗他几句并取笑他。

不知“天陆古”什么学历或家庭出身,只知道他家就住在街道附近。还记得我们读学前班及小学读二三年级时,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他曾经也算是个体面人,是我们镇上露天电影大院隔三差五从事放电影的工作人员,或许是当时电影行业的不景气或其它什么原因,我们都未去考究,也不知具体何时起,“天陆古”改行当起了“街混”。“街混”最后几乎成了他的终身事业。

我大概小学五六年级起及初中阶段,但凡我上学经过小镇街道,几乎每天都能看见“天陆古”。他都会远远地向我叫唤:“漂亮的白牡丹,可爱的小酒窝。”不知是否酒后的胡言乱语,还是出自他当时没喝酒时的真话,叫得多了,我也就当真一直误以为自己长得漂亮可爱了。

早已过不惑之年,即将步入五十知天命的我,这时二妹问起:不知是否当年的“天陆古”依然活着?当年我上学在街上遇见他,他可总是叫唤我为“红牡丹”。我的妹妹虽勤劳善良,实在是相貌平平,是茫茫人海中一粒毫不起眼的尘埃而已,我又何尝不是?啊!此刻,我几乎惊掉了下巴,瞬间颠覆了三观,我这才恍然大悟,我的个神哩,我竟然被当年这位醉汉的谎言“欺骗”了半生。自我感觉良好中自信了大半辈子。好在从未向人提起曾经有个“天陆古”把我比作“白牡丹”叫唤了好多年。如今总算一语惊醒梦中人。“红牡丹”也好,“白牡丹”亦好,原来都是南柯一梦罢了。估计二妹也因“红牡丹”的美誉自信了大半辈子,偷着乐了几十年。

我怪责二妹怎么不早把“天陆古”当年硬夸我们姐妹美如花的秘密说出来,好让我早日拨开迷雾,认清事实,走出幻觉。言毕,四姐妹早已乐开了花,沧海一声笑中。已印证了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的真理。

今年我回老家,还无意中听老家工作的同学开玩笑时提起“天陆古”,同学说“天陆古”早已经住进了镇政府的养老院安度晚年了,但偶尔还会出来向人讨支烟抽。我想,如果遇见,我会当场买两条烟送给他,感谢他当年善意或无意的“谎言”,经意或不经意间的真诚。毕竟能把两棵小草夸成两朵花,让我们在美好的幻觉中成长的再也没有谁了。

□张生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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