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素芬

给婆婆生日红包，算来已停了好些年。结婚初期，我是精心备礼，后来这些年的婆婆生日，我便不再上心。眼看她的生辰又近在眼前，心头不免泛起一丝纠结：今年，还要不要送这份礼？

这份心结，源自几年前二宝的出生。当年，弟媳与我同年生下大宝，婆婆去了她家照料，我家只能请保姆。如今她家二宝已满两岁，我满心期盼婆婆能回来帮我分担。谁料，我刚出月子，却听到婆婆哽咽着说：“你们夫妇俩能干，我还是去你弟家帮手吧。”“娘惜细儿”，道理虽懂，可在我最需要援手之时，她这选择依然如同一根小刺，悄然扎进心底。但我还是强笑着违心应道：“没事，放心去吧。”既然她已决定，我也不愿强求。转身躺下，泪水无声滑落。送别那日，车启动的刹那，我分明看见她回头时双眼含泪。然而，那份被搁置的失落与委屈，却在我心中盘桓不去。每每看到邻家奶奶亲昵哄抱孙儿，再想到日后独自承担育儿的艰辛与请保姆的负担，心头便难以释怀。此后每逢她生日，我便“心安理得”不再给她礼物，甚至吝啬一句祝福。

可今年，在她生日前夕，当年离别时她那不舍的回眸，总在我眼前晃动，连带着许多尘封的往事也渐渐清晰起来。

记得老二出生前一个月，婆婆得知消息，立刻独自一人从中山匆匆赶回。行李刚一放下，顾不得歇息，便忙着洒扫除尘，洗碗抹桌。每日天不亮，她就去市场挑最新鲜的蔬果，为我精心烹煮。见我吃得碗底朝天，她便眯起眼，满足地轻叹：“如今这世道多好，想吃啥都有。哪像我们那会儿，怀孩子时啥也补不上，缺钙腿总抽筋，落下这老毛病……”听她这一说，我才想起，有一晚夜半醒来，瞥见她房里灯还亮着。推门一看，她正站在地上，用力揉捏、拉伸着那条瘦弱的小腿——抽筋的疾病又犯了。我心疼地劝她：“妈，明天去买盒钙片吧。”她只是摆摆手，轻描淡写：“老毛病了，吃啥也不顶事。”第二天清晨，厨房里依旧早早响起她忙碌的声响。这分明是忍着自身旧痛、倾尽全力照料儿媳的亲娘啊！

思绪翻涌间，厨房又传来锅碗轻碰的熟悉声音。这几年来，丈夫哪一餐不是变着花样张罗出可口的饭菜？我心头蓦然一震：这不正是婆婆当年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儿子吗？带孩子的千般不易，我此刻不也正深切体会着？曾听婆婆说起，当年她独自拉扯大三个儿子，在那个解决温饱都困难的年月，身边更无老人帮衬，那份辛劳，岂止百倍？而她带大的儿子，如今成了我的依靠，这，难道还不够吗？

一念及此，心中豁然开朗。婆婆未能帮我们带孩子，并非她心有所偏，不过是分身乏术罢了！况且，在弟弟那边生活了二十余载，或许那里的水土人情，于她更为习惯与自在。想到这里，一股迟来的愧疚悄然漫上心头。能成为婆媳，已是今生难得的缘分。何必执着于一时一事，斤斤计较！唯有常怀体谅之心，懂得换位思考，方能不负这份情缘。

婆婆生日那天，我点开微信，怀着由衷的敬意与温暖，给她发去了一份饱含心意的大红包，并附上真诚的生日祝福。我想，此后年年，我都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