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秀芳

早晨送初三的女儿李生到梅县东山中学，百年校训碑“勇俭爱诚”四个鎏金大字，在晨光里灼灼发光。这是六月的校园，书声琅琅驱散檐角的晨雾，古榕蝉鸣伴和翻书页的簌响。禁不住被眼前一个窗口的剪影感动：男生的校服领口已被汗水浸湿，笔尖仍在草稿纸划出急促的沙沙声响；女生的发辫随思索而静美，笔下沉稳氤氲着解题的思路——他们，是年轻的一代赶考人，正奔赴在折桂路上。

一

“食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字幅是贴在墙上的“表情包”，教室里一组活跃的画幅是它最好的注脚——早读声如浪，总有人将“大江东去”念得胸腔共鸣。不知谁轻触梅枝，喃喃道：“等考完试，定要来篇《梅韵》！”三两个身影弓腰围住草稿纸，铅笔敲击着受力图，那张皱巴巴的“动能定理”还带着硫酸铜的青绿痕迹；穿堂风掀飞化学笔记，翻开画满荧光标记的电解池原理图。后排传来撕胶带的窸窣声，班长正用虎口压平错题本卷边，他将错题本装订成册，封皮上赫然写着“2025决胜宝典”。

二

家里书桌上方贴着便利贴，一行字“距离中考还剩××日”很是显眼，不能辜负老师的鼓励，“多捡一分险滩石，少听千句奈何叹”。

那晚，李生伏案疾书，颈后生凉。我踮脚调节好空调面板，给她端去一碗祛暑的金银花茶：“莫急，先喝口茶。空调调到26摄氏度，既省电又静气。”李生低头继续演算，草稿纸边沿露出半块薄荷片——那是阿婆传授的乡土方，说是提神醒脑。子夜时分，梅城灯火如星河坠地，母女两人的影子在墙上叠成剪影：母如老梅虬枝，女似瘦竹新笋，一高一低，一静一动，仿佛水墨画里共生的枝叶。

三

中考百日誓师那天，气球与彩带纷飞。所有人把手叠在一起，三年的时光里有友情，百日倒计时将有最勇敢的挑战。有人擦掉眼角的热泪，把“金榜题名”贴在笔袋最显眼处。暮色四合时，教学楼灯火通明，像座不夜城，黑板倒计时猩红的数字扎进眼底。每个伏案的身影都在对自己说：“再翻过这座山，就能听见六月蝉一鸣惊人。”李生说：“定要把我的阿公讲的‘硬颈’故事续写新篇章！”

此刻，学校的悠长钟声传来，与教室的呐喊汇成催征的梅岭号角，校训碑与梅树在光影中，似有万千青春的燎原星火在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