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远山

看见路边的桃花，突然就特别想家。

清晨7∶05，我在小区门口等车时，看见了那枝桃花。

它斜插在外卖员的电动车篮里，纤细的枝条上缀着七八朵淡粉色的花，在晨风中格外醒目。外卖员是个年轻的女孩子，正低头核对订单，虽然才四月初的光景，她却做足了防晒功夫，平时一定也是个爱美的小姑娘。车篮里除了那枝花，还躺着一份馄饨和两杯豆浆。这显然不是配送的物品。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小姑娘察觉到我的目光，有些腼腆地笑了：“路上折的。”

电动车绝尘而去，那枝桃花却在空中划出一道华美的弧线。我突然想起昨天夜里下过一场小雨，想必是这场雨催开了某片桃林。这个赶着送早餐的年轻人，竟在奔波途中还记得为春天停留片刻。

午休时，我在楼下的快餐店又遇见了那枝花。它被移到了一个矿泉水瓶里，瓶身用皮筋固定在后座。外卖员正专心地扒着盒饭，安全帽搁在一旁，我看见她盘起的长发。

“养得活吗？”我指着那枝花问道。她咽下嘴里的饭菜，摇摇头：“不知道，就想多看两天。”说着她从兜里掏出手机，给我看相册里的照片：一片粉色桃花开得非常灿烂的桃林，但看上去，周边都是未经雕琢的土地，明显不是城市的模样。

“这是我老家。”她边滑动屏幕边和我说，她老家有一片桃林，这是她第一年来城市谋生，看见路边的桃花，突然就特别想家。

傍晚下班时，正是小长假前最后一个工作日，街上全是步履匆匆的人群，空气里都散发着放假的愉悦。就在此时，我在公交站台看见那辆电动车停在路边，一个瘦弱的身影正匆忙地收拾落在地上的一束鲜花，但那枝桃花已经不见了。

“花呢？”我走上前和她一起捡起花束。她没回答，眼神里有藏不住的落寞，我估计她是遇到了困难，正想说些什么，但很快，她又说：“反正也快蔫了。”

姑娘重新固定好外卖箱，如早晨见到她那样，没有过多的停留，就飞快地骑车离开。

后来我经常在小区附近看见那个外卖员。她的车篮里时而插着夹竹桃，时而别着石榴花，有次甚至绑着一束柳枝。我未和她再说过话，但每次看到她，我都悄悄地会心一笑。

昨天路过菜市场，看见她蹲在路边吃盒饭。车篮里有一朵小小的向日葵。阳光在她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一瞬间，这个风吹日晒的年轻人，仿佛成了整条街上最亮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