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早晨的阳光从窗外的竹叶间掠过时，我那三岁半的小儿总会在我的声声呼唤中，把握紧的小拳头高高举过头顶，然后用小脚大力地蹬开身上的被子，最后不得不睡眼惺忪地翻身坐起。“妈妈，今天要上学吗？”这种周而复始的询问从去年9月份读幼儿园开始就几乎没有间断过。

洗漱完后，在我给他穿衣服的时候，总会看着我拿的衣服问我：“今天有风吗？”但凡确定天气不错，就会扯着嗓门喊：“我要穿配套的园服，还有配套的袜子和鞋子。”其实，小儿不知道配套的只有园服而已，至于他口中配套的鞋子和袜子，只是颜色和园服搭配而已。但是，我从没有点破这一点，除了让小儿能够保持这份天真外，最重要的是不想让他再次爆发起床气。

幼儿园门口的银白色栅栏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记得刚入园时，每天随着刷卡机“嘀”的一声，总能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总能看到打滚、抱着家长大腿不撒手的场面。一开始，我家小儿就静静地、脚步沉重地朝着教室的方向走去，但随即也被这种气氛感染了，他也大哭过几次，甚至被门口的值日老师强行抱进去，还好，这种艰难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很长时间。

最近，小儿每天都要求妈妈送他去幼儿园，每天都要在幼儿园门口和我完成他自创的“十八相送”的场面。只要我刷卡完毕，他就立马转身到栅栏边，拼命寻找我的身影，嘴巴里一遍遍说着：“妈妈，拜拜，拜拜，拜拜……”而他的脚下好像被灌了千斤水泥一般，举步维艰。从门口到教学楼短短的距离，硬是被他走出了西天取经的感觉。有时候，门口值班的老师都看不下去了，只能笑着走到他身边引领着他回课室。每天看着我越走越远的背影，我总能在身后听到小儿大声地说，“妈妈，拜——拜”，尾音拖得老长，看着转角边树上掉落的紫荆花，我内心不禁一颤，是不是小儿的声声拜拜把树上的花儿都惊落了呢？

家长开放日那天，我观摩了小儿的自主游戏环节。上午10点的太阳温暖地照耀在每个孩子的身上。看着小儿戴着一顶小黄帽出来，像极了忙前忙后的小小工程师。那天，我对小儿有了新的认识，看着他先搬来两个大大的车轮，然后又消失在我的视线中，再次看到他时，他两个小手都拖着长长的木板过来，当时就惊呆我了，小小的他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呢？这是在家从没有展示过的一面，我的内心是又惊又喜。后来，在老师的帮助下，把迷彩海绵垫搭建上去，一辆迷彩吉普车就完成了。由于车辆美观、庞大，吸引了好几个小朋友过来，他们一起钻进车厢内，小儿开心地告诉他们：“这是能穿越沙漠的车。”最后，小儿也邀请我坐了他的吉普车，结果在大家的拥挤下，海绵垫倒塌了，孩子们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传出了发自内心的欢声笑语。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小男子汉。

每天幼儿园放学时，校门口总是见到等待孩子们放学的家长，队伍长而有序。那天放学，从老师手中接过他，小儿开心得一蹦三尺高，在回家的路上看到同班同学，小儿会告诉我这是他新认识的同学，并告诉我他们叫什么名字，然后再兴高采烈地牵着同学的手走一段路。那一刻，我才意识到，那些每天拖得老长的尾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蜕变成轻快的一声声：“老师，拜拜！拜拜！”

我知道，很快会有某个早上，小儿不再需要回头和我说好几十遍的拜拜，我也知道，那里终将成为小儿奔向远方的起点。但现在，我愿做他身边的记录者，记录他转瞬即逝的童年。（杨艳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