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汉民族八大支系之一的客家人所创造的客家文化，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深厚的历史底蕴和鲜明的文化特质。客家文化包括方言、民俗、民居、山歌、饮食、（家）族训等多个方面，不仅是客家民系认同的纽带，也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客家地区的具体体现，享有中华古代汉文化“活化石”之称。笔者认为，在中华文明形成和发展视野下，客家文化具有五个方面的突出特性。

一 根系中原的‌连续性‌

从秦汉至唐宋，客家先民为躲避战乱等，先后多次从黄河、洛水等中原文化核心区域南迁，经江淮地区至赣闽粤交界区域定居，与当地土著融合，繁衍生息，至宋明时期逐渐形成特色鲜明的客家文化。其最突出特点是传承了中原文化的核心元素，如诗礼传家、崇文重教等。粤东梅县原名程乡县，即南朝梁时北方处士程旼在当地以中原文化教化当地百姓而得名，有诗为证。宋朝徐庾《程江诗》云：“程旼当年一匹夫，不操三尺制群愚；片言能使人心服，万里江山与姓俱。”至南宋时期，当地方志记载：“梅人无殖产，恃以为生者，读书一事耳。”“弦诵之声，不绝里巷。”客家人以读书为志业，以至于近现代，梅州成为全国闻名的“文化之乡”，涌现出黄遵宪、叶剑英、林风眠、李国豪等众多世界级名人名家。

客家方言作为客家人日常通用语言，至今保留着大量唐宋时期如宋代《广韵》、元初《中原音韵》所记录的中原音韵，被语言学家誉为“活着”的古汉语。逢年过节，家家户户悬挂着古代中原地名的堂号堂联，如李氏“陇西堂”、王氏“太原堂”、陈氏“颍川堂”等。这些追溯唐代以前中原郡望的家族堂号，无不彰显与中原故土的血脉深情。根系中原的传统文化，在客家地区延续千年，世代传承。

二 生生不息的‌创新性‌

客家先民定居南方后，为适应当地自然和社会环境，不断进行变革和创新。他们善于从当地土著民族中汲取养分，发展出特色鲜明的客家文化。相传程旼为发展农业，发明了适合南方水田耕作的“程犁”。“姜酒鸡”“清明粄”等药膳食品，是在传统中医基础上汲取当地土著生活经验创新而成，成为客家人日常生活的重要饮食文化。

客家地区虽多属山区，但宋明以来客家人勇于开拓创新，不断沿着传统“海上丝绸之路”，到海外创业发展，梅州因此成为全国闻名的“华侨之乡”。广为流传的谚语“客家人开埠”，成为海外客家人开拓发展的写照。清嘉庆二十年（1815）刊行的由梅州水手谢清高口述、举人杨炳南笔录的《海录》，成为近世我国了解海外世界的第一本专著。

近代以来，随着西学东渐，得风气之先的客家人更是大放异彩。黄遵宪、丘逢甲等提出“我手写我口”，倡导发起了近代文学史上著名的“诗界革命”；林风眠融合中西绘画技艺，成为中国现代美术教育和现代绘画的奠基人；李金发等融合中西诗歌创作技巧，创立了中国象征诗派。生生不息的创新性使得客家文化能够在不同的环境中生存和发展，展示了中华文化发展的蓬勃活力。

三 融通中外的‌统一性‌

宋明以来客家人不断从赣闽粤边地区迁居各地，衍播海内外，至今已遍布国内20多个省市区，以及海外80多个国家和地区，人口近1亿。各地客家人尽管发展程度不同，习俗口音有所不同，但均认同自己是客家人，所讲是客家话。他们认同自己是中原南迁汉人的后裔，赣州是“客家摇篮”，闽西宁化是“客家祖地”，成为团结海内外客家人的内聚力和向心力。共同的文化背景和价值观，使得他们能够形成一个联系紧密的汉族客家民系。其根本原因是他们所秉承的客家文化的基本特质是儒家文化，这是客家人共同的文化基础。客家人的祖先崇拜、重教观念、寻根意识、开拓精神，以及丰富多彩的民俗风情，是这种文化特质的外化。

“五洲客家音 四海桑梓情”——每年在世界各地轮流举办的“世界客属恳亲大会”，以及世界各地客家人在福建宁化县石壁祖地“客家公祠”举行祭祖大典，在长汀县举行公祭客家“母亲河”汀江等活动，成为海内外客家人共谋发展的盛会，也是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彰显客家人融通中外团结精神的盛典。

客家文化融通中外的统一性不仅体现在其基本文化特质和语言的使用上，还反映在传统风俗、生活习惯、民间礼俗等多个方面，如春节、元宵节、清明节等传统节日的庆祝方式，以及各种禁忌、服饰、生产等生活习惯。这些共同的文化元素将海内外不同地区的客家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形成了独特的客家文化景观。

四 兼收并蓄的‌包容性‌‌

客家文化不仅传承了中原地区传统文化，还吸收了南方各地的地方文化，兼收并蓄，从而形成了具有鲜明特色的文化形态。

客家方言作为客家民系共同的语言，是维系客家民系的纽带。客家先民在长期南迁和定居过程中，不但吸取了江淮、吴越地区的音韵，而且还大量融合了赣闽粤地区土著民族的音韵，至南宋时期逐渐形成独具特色的客家方言。明《永乐大典》引宋《图经志》云：“至潮、梅之间，其声、习俗又与梅阳之人等。”

具有浓郁地方文化色彩的客家山歌，继承了《诗经》十五国风的风格，脱胎于魏晋南北朝乐府民歌，又受唐诗律绝和竹枝词的影响，还受南方土著民歌的影响，从而形成了绚丽多彩而又独特的客家山歌——这是客家人长期劳动和生活中集体创造的民间文艺奇葩。

作为中国传统五大民居之一的客家围龙屋，由正堂、横屋、半圆形围屋和水塘构成椭圆形状，是以传统《周易》阴阳两仪八卦图为建筑底图，传承中原夯土建筑技艺，融合了北方四合院、南方土著围楼、官府学宫泮水等各种形态，形成天圆地方式建筑群，成为独具一格的建筑形态，堪称世界建筑一绝。

客家人的语言、民居、饮食等民风民俗，无不具有包容性特征，展现了客家人在长期发展过程中的适应和创新能力。

五 臻于至善的‌和平性‌

宋明以来，客家地区传承中原文化，形成了以儒家文化为核心的宗族“和”文化。根据中原文化传统，客家人定期举行隆重的春祭、秋祭等活动，形成尊祖敬宗、追本溯源的传统习俗。还制订了敦孝悌、睦宗族、和乡邻、端士品、隆师道、戒争斗等族规家训，讲究遵纪守法、孝顺父母、团结兄弟、和邻睦族等，强调家族和家庭内部的和谐、团结与稳定，形成良好的家风家训，促进了客家地区社会文化发展。

客家人非常重视社区的团结与和谐。客家民系在形成和发展过程中，吸收了土著民族民间文化，形成众多社区性的庙会、节庆等民俗活动，并以其古朴和浓郁的乡土气息为世人所瞩目。这些民俗活动一年四季均有举行，如春节期间梅县水车镇的“等公王”、松源镇“挂大牌”，秋季大埔县湖寮镇广福宫的“完福”等活动，讲究社区团结互助，调解矛盾，不允许发生争斗等。

客家人臻于至善的“和”文化观念，不仅丰富了客家人的日常生活，加强了社会的和谐与团结，也体现了中华文化在客家地区的传承和发展。‌

后记

客家文化以其历史传承、应适性内生和变革精神、共同价值观和凝聚力、多元文化的融合以及和谐理念的形成与发展等，充分体现了中华文明的五个突出特性。这些特性不仅塑造了客家文化的独特风格，也使其成为中华文化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为中华文明的发展作出重要贡献。

（作者单位：嘉应学院客家研究院）

[注：本文系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中华文明的突出特性研究”（项目编号：GD24WH03）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