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宪柱
那根扁担深深勒进肩膀……
我的故乡五华双头龙岭村,出产煤炭,20世纪六七十年代,村里到煤矿厂还未通公路,乡亲们所用的生产、生活物资大都靠肩挑。村里不论男女老少大多都通过挑煤获取微薄的生活费。
我第一次挑煤是在9岁那年,当时正在小学读书。那时家里煮饭的煤需要去煤矿买煤挑回来。那天,父亲和我去了离家十多公里的老虎头煤矿挑煤,父亲挑了100来斤,我只挑了十几二十斤,挑着担子颤颤巍巍地行走在蜿蜒曲折的陡坡上,心里总是巴望着快点到松树凹岭好歇息一下。后来实在走不动了,我只好在山岭上休息,等待父亲折回来帮我把煤挑下山坡,再一同回家。
我慢慢长大了。每逢周六日或寒暑假,我们就会约上三五个人一起去煤矿厂挑煤。为了积攒学费,我到过出水坑、火烧禾、燕子丫、高厨石、老虎头等煤矿挑过煤。从燕子丫煤矿到有公路运输的煤站大约二三里山路要人工把煤挑到煤站,挑煤的儿时伙伴有陈友良、张汉周等,我们一般凌晨三四点钟起床做好早饭,吃了早饭,就去燕子丫煤矿挑煤,每百斤煤运费一毛钱,大约折返三四趟,天就蒙蒙亮了,挑着煤去排队过秤。过秤是一件大家最为心急的事。轮到自己过秤,将畚箕往磅秤上一放,两眼盯着过秤员手中的煤票,等到结算大约能挣上二三毛钱。
平时,我也争取多挑煤多挣学费。我年纪小,一般只能挑六七十斤重。挑到县石灰厂、冶炼厂,每百斤运费二毛钱;挑到县玻璃厂,路途远些,每百斤运费三毛钱。每次挑煤,能得到一毛多或二毛多钱的运费,然后才去上学。
挑煤的艰苦,只有挑担者能深刻体会。那根扁担深深勒进肩膀,仿佛有条贪婪的虫子在啃噬着肌肤;沉甸甸的煤炭随着挑担者的脚步摇晃着,每走一步,都像是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拉扯着人向前倾倒;每一个脚步落下,都伴随着关节处传来的咯咯声,仿佛身体里的零件已经快要承受不住这样的重压,随时都可能散架……那沉重的担子像是一座移动的小山,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身上,也压在我的心头。
记得有一次,我挑煤到县玻璃厂(离学校不远)后,急忙赶往学校上课,被班主任何海超老师发现,见我脸上黑乎乎的活像一幅水墨山水画,还没吃早饭,于是他把自己的早饭分一半给我吃。老师这种润物细无声的爱,始终让我难以忘怀。
如今,回想起挑煤的日子,心中总是充满了复杂的情感。几十年过去了,经历过风和雨,一路走来,挑起了辛苦,挑起了信念,挑起了希望。把沉重的担子挑在肩上,目标铭记于心,负重前行,把深深的脚印都留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