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青山

说话并不是什么难事，张口就来。有个张姓名嘴，就把他的视频命名为“张口就来”。张口就来是名嘴的本事，普通人很难做到。但话说回来，即便是名嘴，话要说到点子上，体现高超的令人信服的认知水平，也不那么容易。特别是那种分辨是非，表明观点、立场、态度的话，必定得有所依凭。

凭什么？早前就有人谆谆告诫我们，要凭立场说话。曾经有一首歌谣是这么唱的：“什么树开什么花，什么藤结什么瓜；什么时代唱什么歌，什么阶级说什么话。”有一首流行于特殊年代的经典红歌，歌名就叫《什么阶级说什么话》，其开头两句是：“什么蔓子结什么瓜，什么阶级说什么话。”我们常说“屁股指挥脑袋”，说的就是同一个道理——“屁股决定论”：你的屁股坐在这边，你就得为这边着想，替这边说话，不能吃着这家的饭，念着那家的经。假若你身在曹营，却偏要替汉说话，那么你就是对本阵营本阶级的背叛，就要犯错误。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所以聪明人大都会遵循这个规则。

然而，立场并不具备天然的正确性、正义性。它有对立面，有正邪、对错之区别：一方是对的，对立的另一方就是错的；一方代表正义，另一方就代表非正义。你的立场站对了，凭立场说的话可能就是正确的，代表正义的。相反，你的立场站错了，你说的话就可能是错误的、非正义的，即便不被人唾弃，至少也会成为笑柄。另一方面，立场是动态的，而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也在一定程度上受利益的驱使。屁股是最诚实的，这边坐着舒服，就会坐在这边；那边换上了装有海绵软垫的皮沙发，坐着更舒适，它又会挪到那边去。立场坚定、守身如玉的人虽有，但也是凤毛麟角。

由此看来，凭立场说话大体是对的，但有时也不完全靠谱，除非它与道义契合。那么，拿捏不准时，究竟该凭什么呢？你过来，我隔壁的王奶奶（此处借用一下司马南的口头禅）教你一招——凭良知。良知是什么“东东”？它看似高大上，实则很接地气。良知就是人们不学而知、先天具有的判断是非善恶的本能。它集中体现在几个方面：其一是对常识的认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香就是香，臭就是臭，美就是美，丑就是丑，而不能因为你的立场站歪了，就昧着良心把黑说成白，把白说成黑，把香说成臭，把臭说成香，把美说成丑，把丑说成美；其二是体现在对常理的遵从。是就是是，非就是非，曲就是曲，直就是直，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真就是真，假就是假，善就是善，恶就是恶，而不能把是说成非，把非说成是，把曲说成直，把直说成曲，把对说成错，把错说成对，把真说成假，把假说成真，把善说成恶，把恶说成善；说得更具体一点，比如对热胀冷缩、近大远小，天上地下、山高水深，尺长寸短、规圆矩方，东边日出、西边日落，春暖夏热、秋凉冬寒，满招损、谦受益，月盈则亏、盛极而衰，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胳膊拧不过大腿、鸡蛋碰不过石头，手肘往里拐、鼻涕往外擤等等，你不能反着说；其三是体现在对公德的坚守。尊老爱幼而不是妄自尊大，扶贫济困而不是恃强凌弱，诚实守信而不是坑蒙拐骗，克己奉公而不是自私自利，勤俭节约而不是奢侈浪费；其四是体现在对良序的遵守。知长幼，明尊卑，不贪不占，不偷不抢，不侵不扰，不淫不邪，不吃窝边草，不欺朋友妻，排队不插队，坐公交车不抢位，公共场所不吸烟不吐痰不随手丢垃圾不高声喧哗……总之，对公德良序的两种截然相反的表现，做到爱憎分明，赞弹有理有据。凭良知说话，虽不能保证你句句是真理，一句顶一万句，至少可以使你不至于被人鄙视闹笑话。

凭良知说话其实并不难，心里少点算计，少点小九九就可以了。检验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换位思考，把你赞同或反对的人和事代入到你身上，看你能否接受，“己所不欲”，则“勿施于人”。

有的人肯定对此很不屑，抬杠说他不懂良知。我前面说过，良知是人的本能之一，也是人的立身之本。它存乎于心、无师自通。我不知道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敢情是真的吧？要不然，他说的话怎么没有一点人情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