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今年是林风眠先生诞辰125周年。作为享誉世界的绘画大师,其人生轨迹、生平年份的有关信息,学术界一直存在争议。本期读书版怀着缅怀先生的初心,本着“百家争鸣”的原则,推荐由梅州本土文化学者朱迪光先生编撰的《一九〇〇至一九九一年:林风眠年谱》以飨读者。
笔者于2002年7月,因为林风眠故居——敦裕居申报第四批广东省文物保护单位(因其时对名人故居的申报诸多限制未获批准,直至2012年才公布为第七批广东省文物保护单位),在收集、整理林风眠生平事迹的过程中发现相关书籍只有林风眠简谱,同时在相关文献资料中发现对林风眠先生的记述不乏谬误,遂产生了编撰《林风眠年谱》的意愿。
2010年6月至12月,笔者参与林风眠故居——敦裕居的修葺工作、主持林风眠故居敦裕居《为艺术战——林风眠生平事迹陈列》的编撰,以及在收集、整理和编写《林风眠年谱》的过程中,发现众多有关林风眠先生生平事迹的文献资料,或众说纷纭,或语焉不详,凡此种种,不一而足。举例如下:
例一,有关林风眠先生在省立梅州中学毕业的时间,至少有1917年、1918年、1919年等3种说法,包括林风眠先生晚年回忆时或因年老记忆出错也说法不一。
例二,有关林风眠先生与叶剑英元帅的关系,有文章说:“叶剑英是林风眠的同乡,又是小学时的同学,在巴黎留学时期两人经常见面,关系很好。但是,当叶帅得知他的境遇和想经香港出国看望妻女的心愿,就派女儿到上海找林风眠商谈出国的事,并指示有关部门批准出国并准其暂住香港。”当代梅州“一文一武”的杰出代表,林风眠先生与叶剑英元帅同是梅县人,可以说是“同乡”,但林风眠先生生长在清代时的西阳堡(今梅州市梅江区西阳镇)白宫阁公岭村,叶剑英元帅生长在清代时的雁洋堡(今梅州市梅县区雁洋镇)下虎形村,旧时都念私塾,但两地相距数十公里,两家非亲非故,年龄也相差三岁,那时相识都不可能,何来“又是小学时的同学”?1919年12月,叶剑英元帅在云南讲武堂毕业后,追随孙中山先生革命,一生未到过法兰西,更谈不上在那留学;1919年7月,林风眠先生在省立梅州中学毕业后,于12月赴法国留学,何来他们“在巴黎留学时期两人经常见面,关系很好”?更离奇的还有文章说:“在林风眠的诗友中还有叶剑英,他们不但是诗友,而且同在一张课桌上学习,迷恋晚唐二李的诗。”1913年,叶剑英就读于梅县私立东山中学,同一年,林风眠就读西阳中学附属新制高级小学,何来与林风眠“同在一张课桌上学习”?
例三,有关林风眠先生生母阙亚带的出身,有苗瑶说,有少数民族血统说;阙亚带与人私奔的记述,则有说男方为兴宁人、五华人;至于男方身份则有染料店老板、伙计、货郎等说;阙亚带与人私奔遭受的惩罚则有浸猪笼沉潭、点天灯、被贩卖、出家当尼姑、不知所终等多种说法。至于说“林风眠的母亲嫁入林家时年纪尚轻,而林风眠的父亲已年迈并在儿子出世几年便去世。”“母亲传下来的唯一财产就是教过他丹青技艺,林风眠后来选择的人生道路可谓对母亲永恒的纪念。”更是离谱!
例四,有关林风眠先生抗战时期在重庆南岸独居埋首作画,寂寞耕耘,有访问者称林风眠先生为“白痴”的事情,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讲述来访者人物对象却又不一,有大官僚说,有刘健群说,有周恩来说。
至于更多的涉及林风眠先生的人和事,以文学创作的形象思维加于渲染杜撰,或主观臆测……正如《三国志》与《三国演义》,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是两码事,所以,恕不一一列举。
此外,以大事记的形式辑录了当年国内外及林风眠先生家乡发生的一些事件,并尽可能地辑录林风眠先生创作时间确切的一些美术作品名称。同时,古今地名只在文中首次出现时标注,谱后附录《林风眠故居——敦裕居》等图文。目的在于方便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了解林风眠先生生前所处的社会环境和艺术创作的成果,希望能为读者阅读时提供帮助。
近年来关于林风眠先生艺术人生的书籍和画册(集)等出版物甚多,有些涉及到林风眠先生具体的、重要的人生历程,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例如:林风眠先生梅州中学毕业的时间与赴法国勤工俭学的时间,不但众多版本记述不一,甚至时间相隔多年,而且林风眠先生1957年5月10日,在上海南昌路的寓所接受李树声采访时也说:“我原籍广东梅县,1900年生,七八岁时开始学画。”“我于1918年出国,是藉勤工俭学到法国去的。”然而,据笔者收集整理的资料显示:林风眠先生1919年毕业于梅州中学。署民国八年(1919年)梅州中学“探骊诗社”的合影,林风眠先生亦在其中。另查林风眠先生同窗好友林文铮的简历,也印证了他们在梅州中学的毕业时间是民国八年,即1919年。类似的现象很多,也就是笔者在编写《林风眠年谱》过程中“感到困惑”“甚至有过放弃的想法”的原因。窃以为,造成上述类似有关人事历程莫衷一是的原因,不外乎公元纪年法与夏历纪年法“年头岁尾”的错迭,当事人对有些陈年旧事的回忆也难免有时间上的误差或不确定性,有些则是作者带有主观强烈的形象思维和文学渲染,再就难免以讹传讹,不一而足。或许行笔至此,本人也正在不自觉地、无意之中地重蹈覆辙。
正如1979年,林风眠先生的学生席德进在香港拜访林风眠先生时所说:“(林风眠先生)你是可以活得像齐白石一样的年纪的,看你精神充沛,身体好硬朗!你生平的事迹,我知道得很少,我要为你写一个年谱。”林风眠先生说:“不要,还早,等我死了再说。”席德进说:“死了,人言各异,会把事实扭曲,弄成虚构,尤其是你的画上仅签了一个名,没有年月,后人研究起来,颇为困难。你看齐白石还有一篇自述,是由他学生记录下来的,使后人对他的艺术更易了解。”
《林风眠年谱》的编撰以时间为序,本着“宁缺勿错”的原则,笔者数易其稿,力求准确,但毕竟难免挂一漏万和存在谬误,仅供读者、研究者参考。敬希读者谅解和斧正,以期充实完善,勘误订正。
(本文写于2020年5月1日,标题为编者所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