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建
扛着矮凳上学校?是的,矮凳。高凳是围着八仙桌坐的,又长又高扛不动;“爬爬凳”只有一尺高,坐着唠嗑儿的,太矮,够不到桌面。上学读书,矮凳最合适。
20世纪70年代初,我上一年级。开学的前一天,母亲为我缝制了一个布书包,里面放了一支铅笔、一块橡皮擦和一本本子。我背着单薄的小书包,扛了一张矮凳,跟着上小学五年级的三姐去学校。
三姐的书包比我厚实多了,有几本书,有一只纸盒,纸盒里有钢笔、橡皮擦、三角尺等文具,还有几本作业本。她也扛着一张比我的凳高一些的矮凳,领着我开开心心地向学校走去。
学校离我家有两三里路。我个儿矮,力气小,扛着凳一会儿就累了。三姐拿过我肩上的凳,拎在手上。可她是女孩子,力气也不大,还是两张凳,走不多远也累了。于是两人坐在凳上歇了一会儿,再走。就这样走一段路休息片刻再走,然后再休息。走过一条笔直的村道,穿过一座小石桥,经过一条两边长着雪白棉花的田间小路,再沿着一方碧波荡漾池塘边走两三分钟,就到了我的小学堂——大圣小学。
那时的学校实在简陋。小操场临河,操场北面是一排青砖小瓦的教室,教室后面,西边是养兔的小茅屋和厕所,中间有一条比较宽敞的林荫道,东边是教师办公室,最后一排是教师宿舍和厨房。
三姐将我送到最东边一间挂有一年级木牌教室门口,自己就去了他们五年级教室。我怯怯地走进教室,站在前面讲台上的一位女教师看见我,连忙走过来,接过凳子,微笑着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小声地说:“吴建。”“是来上一年级的吧?”女教师的脸上依旧漾着亲切的笑容,我点点头。女教师把我领到中间一排第二张桌子边,把凳子放下,和蔼地说:“你就坐这里吧。”我看了看旁边,我的同桌是一位圆脸、扎着小辫子的女孩。我在女孩身边坐下,把书包放在桌上。这是怎样的桌子啊,桌子左上角缺了一个角,中间有一个小洞。没有抽屉,四根桌脚有高有低,地面是泥地,不太平整,胳膊放在桌上就有些摇晃。桌子是破旧的,前面的黑板也是破旧的,有些地方黑漆掉落了,露出白花花的小凹洞,犹如丑男人的大麻子脸,难看极了。
这时又进来几个同学,有的是家长送来的,有的也是哥哥姐姐带来的。我偷偷地环顾了四周,有的同学带了矮凳,有的同学没有带凳子,就站在课桌后。几十张课桌高高低低的,有的中间低两边翘起,像独木船;有的中间高、两边低,似孕妇微微隆起的肚皮。教室四周墙壁上刷的白石灰很多掉落了,青一块白一块的,好似一幅不太好看的水墨画。中间的窗户用旧报纸糊着,风一吹就“呼呼”响。
等报名的同学来得差不多了,老师让我们休息了十五分钟,就上课了。开学第一天也没讲课,先点名,再排座位,最后老师说:“孩子们,今天到学校来上学,以后你们就是小学生了。大家都来自本村,以前可能有些孩子互相认识,不认识的今后相处一段时间后也就成了好朋友了。我们全体同学要互相爱护、互相帮助、团结友爱、认真学习,做个好孩子。”女老师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像是春雨润泽着我们幼小的心灵。
放学了,初秋的阳光是那么热烈,洒在身上是那么的温热,我感到是那么的快乐而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