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艳荣

住在乡下，野花随处可见：紫茉莉、蒲公英、一包针、牵牛花、五色梅……白的、红的、粉的、蓝的、紫的……两瓣的、三瓣的、四瓣的、五瓣的……单层花瓣的、双层花瓣的、多重花瓣的，长在田间的、长在地头的、长在山坡的、长在水边的、长在地缝的……它们总是不知疲倦，接连不断地开放，一年四季，花开不尽，美不胜收，就连冬季也不例外。似乎装扮大地是它们的天职。它们从不寂寞，从不烦恼，喜欢仰着脸，嘻嘻笑，像极了一群天真无邪、不识愁滋味的小顽童。

无人浇灌、无人施肥、无人问津都没关系，这一切都不影响它们自由自在地生长和绽放，并且开得蓬勃灿烂，恣意洒脱。同时，它们也不择居处。田间地头也好，荒郊野外也罢，河滩堤坝也行，石缝墙角亦可，只要有点泥土，风把它们的种子吹到哪里，它们就在哪里安家落户。

见过河边沙滩上的青葙吗？一大片一大片在初冬仍然盛放的青葙，如一群亭亭的女子——“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群曼妙的女子，托着精美的“烛台”，在河风吹拂中飘飘起舞。绿色的“烛台”上擎出许多个白色的花枝，花枝的形状有点像麦穗。穗状花序最动人的地方是顶端的那点红，那种自下而上由白到红的渐变色，让素雅沉静的青葙多了一点活泼的味道。而那一朵朵的穗状花，多像伊人手中托着的烛光啊！河滩上摇曳着这片粉紫的光，让河滩变得柔媚动人。再低头看看青葙扎根的土地吧，那是一片沙地，底下全是河沙，只有最上面有一层薄薄的土。可它却无惧这样的贫瘠。它们用雨露的甘甜浸润生命，向下扎根；它们用太阳的光亮绽放美丽，向上开花。

见过墙根脚下的太阳花吗？贴着墙角生长，钻出石缝开花，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雨露就疯长。让我情不自禁想到史铁生的文字：寂静的墙和寂静的我之间，野花膨胀着花蕾，不尽的路途在不尽的墙间延展，有很多事要慢慢对它谈……这般坚韧而怒放的生命总会让人心生感叹，总会让人在精神上产生共鸣和萌生与之交谈的欲望。

野花还没有开花的时候，它们就是杂草：青青坡上草，离离原上草，幽幽河边草。牛羊啃之，野兔啮之，虫鸟食之，农人踩之。

然而，没有一种草不是一种花朵，因为，没有一种草是不会开花的。它们不会忘记自己的花期，它们也不会在意有没有人惦记。是草的阶段就安心为草，该开花的时候就勇敢成花。

即使开了花，牛羊照啃，野兔照啮，虫子照咬，鸟儿照啄，农人也照样要从它们身上踩过。然而，总归像是有了一些不同。“你若盛开，蝴蝶自来”，人生的道理总是来源于生活与自然。野花一开，蜂蝶来得勤了，鸟雀待得久了，夕阳的目光变得缱绻了，晚风变得温柔了，连孩子们的笑声也热闹了许多。他们唱着儿歌来看花采花啦。“牵牛花，小喇叭，张着嘴巴不说话”；“狗尾巴草，狗尾巴草，风吹不恼，雨打不倒，一天到晚，摇头晃脑”；“采采采野花，一会儿采了一大把。花花花灿烂，五颜六色真好看……”

那群快乐的孩子中，有一个是曾经的你，曾经的我。

野草花，静静地开，静静地败，不一定为了等待谁的采摘。

野草花，静静地开，静静地败，像我们一去不复返的时光。

野草花，静静地败，静静地开，告诉我们，即使岁月流逝，每一天仍有新的希望。

野草花，静静地败，静静地开，我有许多的话要对你们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