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简介

刘永生（1904-1984），1949年10月，被任命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0兵团副司令员，后任福州军区副司令员兼省军区司令员，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1959年后任福建省副省长、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等职。1984年1月7日病逝于福州。

闽粤赣边纵司令员刘永生，是个传奇式的英雄人物，在闽粤赣边区，可谓家喻户晓。1949年8月，我和陈平同志从闽粤赣边纵教导大队分配到闽粤赣边纵司令部侦察连（这是闽粤赣边区有名的“小鬼连”），担任文化教员时，就耳濡目染了他的许多英雄事迹和风采。谨以此文深切悼念刘司令员。

这天黄昏，我们经过一天的行军，到达了宿营地。晚饭后，我和陈平就缠着连里的干部战士，请他们讲刘永生司令员的战斗故事。这些“红小鬼”，对刘司令员可熟了，提起他，他们就像春天早晨树林里的小鸟，吱吱喳喳地讲开了。

“说起‘老货’，我熟悉他。”当过刘司令员警卫员的谢茂连长快语说。谢连长个儿不高，只有二十岁。听说他由于作战机智勇敢，同志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猎狗”。我急问他：“哎，为什么叫刘司令员‘老货’？”

他笑着说：“我们打游击，首长只称代号。他已40多岁了，在我们面前，他总是说：‘我老货’，土话即人老的意思。他和我们的关系非常密切，久而久之，我们上上下下都热情地叫他‘老货’了。”

我点头“呵”了一声。接着，他说：“‘老货’家在福建省上杭县稔田乡严坑村。他生于1904年5月。他5岁丧父，7岁行乞，10岁做童工，15岁担货为生，受尽了人生的痛苦。1927年秋天，他参加了张鼎丞组织的铁血团，当交通兵。第二年五月，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28年参加了永定暴动。他在福建、广东、江西三省边界地区坚持游击战争20 多年，为人民的解放事业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听说那时他们在敌后开展游击战面临着极端严重的困难，群众因受反动派“共产共妻，烧光杀光”的欺骗宣传，都害怕游击队，群众都躲到山上去了。他非常注意做群众工作，他说：‘我们要建立根据地，群众对我们来说，就像鱼离不开水一样。’为密切军民关系，他带领战士利用战斗的空隙，助民生产、耕田、播种、施肥、收割等农活，样样都带头干；还开粮仓救济贫苦农民，特别照顾老人、儿童。平时，他们进村看见群众的稻子还晒在场上没有收，他就和战士们一起把它收藏起来，又给群众喂猪喂鸡、挑水。群众都非常感动。”说到这里，他换了口气接着说：“‘老货’对党非常忠诚。他的母亲何细妹和弟媳朱鸿祥，都先后被敌人枪杀了。他的妻子黄月英也被敌人抓去当人质关押，被惨无人道地抽断了脚筋。他毫不动摇，始终以革命事业为重，强忍悲痛，不上敌人圈套，拒绝诱俘。红军北上时，把他留下来坚持斗争。那时环境十分险恶，但他一直坚持斗争。经济困难，他就在闽粤赣边区的深山老林里砍柴、烧木炭，每逢圩日，他就装扮成‘卖柴樵夫’，把柴、炭挑到圩上去卖，卖点钱来维持生活，他长年累月，风餐露宿，不怕雪压霜打。1949年元旦，毛主席发布了《将革命进行到底》的新年献词。1949年1月29日，闽粤赣边纵成立，中央军委任命刘永生为闽粤赣边纵队司令员。他当了司令员后，仍然和普通兵一样。他和战士们同甘共苦，一起吃番薯粗粮；冬天，我们谁也没有棉衣、棉被，一条被单或棉毯，也要三四人共用。冬夜里，寒气袭人，他也是和我们一样当‘团长’。他把自己的毯子让给战士们盖，他和我共盖一张毯子。他一直保持着红军时代艰苦奋斗的作风。”

谢连长讲到这里，洋溢青春的侦察排长、外号叫“半公嫲”的郑质林接上话头说：“‘老货’在战斗中总是身先士卒，英勇顽强。在今年（1949年）3月15日（农历2月16日）攻打梅江重镇畲坑就是一例。畲坑位于梅县、兴宁、丰顺、五华四县的交界处。是水陆交通的咽喉，也是商业的集散地。当时，那里驻守着国民党第六区‘剿共’指挥所少将主任黄国俊，以及所属自卫中队、警察等300多人。拔掉这颗‘钉子’，对于打通大北山，扩大解放区，在政治上军事上都具有重要的意义。”

“这天正是畲坑圩日。‘老货’布置命令我侦察和突击小分队60多人，在边一团黄克镛副政委、徐达参谋长率领下，有的化装成挑柴草，有的化装成挑山货的群众，夹杂在赴圩的人群中，陆续进入圩场，然后按照战前的分工各就各位，严密监视敌人的动静。上午九点钟，在圩上巡逻的警察，发现圩上出现不少陌生人，惊慌地回指挥所。这时，黄副政委当机立断，立即拔出手枪，带头向警察所冲击，男扮女装的我也迅速从柴草中取出手枪，向指挥所敌人猛烈射击，大家边冲边喊：‘缴枪不杀！’与此同时，‘老货’带领埋伏在梅江河东自然塘的游击战士跃出掩蔽体，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涉水冲过畲坑西岸，直扑敌指挥所各据点。敌人在我英勇游击队内外夹攻下，被打得落花流水，一下子就被我们攻克了几个据点，拿下了指挥所。”

稚气未脱，一直坐在旁边咧着嘴笑的15岁的小侦察员梅江，等郑排长的话一落音，便抢着说：“‘老货’和我们‘小鬼连’感情很深，他隔三差五到连里来看望我们。他来了，我们就不客气‘搜’他的身，把他的子弹‘抢’来分掉。我们的驳壳枪配的子弹只有二三发，最多的也只有七八发。他很理解我们的心，很讲‘人情’，经常有意识地多带一些子弹来让我们来‘抢’。他一来，我们侦察班的小鬼，都能从他身上‘缴获’一二发子弹。”说完，他哈哈地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眼尖地大叫一声：“‘老货’来了！”我们随着他的声音往前一看，只见一个和战士一样，身着蓝布服装、头戴八角五星帽、腰扎皮带的中等个儿的指挥员向我们走来，不用说他就是“老货”。一群小战士一窝蜂地拥上去。有的上前抱着他的身子，有的拉着他的手，不住地问长问短，那亲热劲就像儿子迎接远方归来的父亲一样，无论哪个战士都可以和他毫无拘束地谈笑，亲热一番；他对战士，随处可见他长者的宽厚和慈爱，情景十分感人。我看清了，他由于长期进行艰苦残酷的游击生活，脸上显得消瘦和有些苍老，而眼睛却闪闪发光。他问谢连长：“听说你们连分配来两名文化教员？我看看。”谢连长把我和陈平从人群中叫出，向刘司令员介绍了我们的名字。我们立即上前向他行军礼。他回礼后，拍着我们的肩头说：“都是小鬼，好！”然后，问我们家在哪里？家中有什么人？家庭出身如何？念过几年书？怕不怕苦？我们一一作了回答。他笑着直点头。停了片刻，他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说：“你们连的成员，多是小战士，十三四岁、十五六岁的战士。他们都出身贫苦，有的还讨过饭，都没念过什么书。将来我们新中国成立后，要搞国防建设、经济建设，都需要有科学文化知识。毛主席说过：‘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现在，你们要抓住战斗、行军的空隙时间，教他们识字、写字、背‘九九’。你们可以边教歌、边识字，行军休息时，可在地上教他们练习写字，克服没有纸笔的困难。”我们都向他作了保证。我们原来对行军打仗怎么组织战士学文化心中无底，经他这一指点，对连队教文化，心里开了窍。以后，我们在行军休息时，在宿营地教战士们唱《东方红》《解放区的天》《人民解放军进行曲》……我们就边讲解歌词的意义边教唱，又边教识字、写字，战士们都很爱唱、爱学、爱写，从中学到了不少文化知识。

1949年10月24日汕头市解放了！不久，组织上决定刘永生司令员调回福建省委，另行分配工作。他临走的前一天，又来到我们连向“小鬼”们告别。他含着泪水挨个地握手、摸摸头，然后激动地说：“‘小鬼’们，我‘老货’要走了，心里很难过！但我们闹革命，得服从党的命令。我们不要忘记过去，要继续战斗，永远做党和人民的好战士！”我们对他的讲话，报以热烈的掌声。接着，他和我们一起高唱雄壮的《闽粤赣边纵队军歌》：

金沙暴动，工农起家，三年游击战，碧血鲜花。抗日烽火正猛烈，健儿们龙岩集结。慷慨上征途，转战江南江北。20年艰苦斗争，风寒雨雪。千百次惊涛骇浪，天崩地裂！为民族，为人民高举起毛泽东的旗帜！

大麻出击，三乡歼敌，燃烧起灿烂的火花，火花，火花！燃烧国民党的统治！烧毁蒋、宋、孔、陈四大家！火花，火花!烧吧！烧吧!以胜利的火花，创造闽粤赣边区!以胜利的火花，建设新民主主义的新中华！……

刘永生司令员他在战歌声中踏上新的征程。

啊，我们的刘永生司令员，你对党的事业像青松般坚强，像红梅般不屈，对同志像荷花般纯真，这就是你留给我的印象！

（作者系兴宁籍，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离休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