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版:世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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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版:世相
2024年11月5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工地上的 文化人阿憨

●杜捷源

阿憨与众不同,午饭后吹口琴,晚上读书看报。

小区旁边的一大片荒草地,不到一年时间, 就建起了几幢高楼。

建高楼的建筑工人,来自福建上杭,有男有女,几十号人全都住在工地旁边的木板房里。坐在阳台上,每天都能看到他们在工地上忙碌的身影,听到那“丁丁当当”嘈杂的声音。

每当晨曦初露,小草还沾着晶莹的露珠, 小区居民还在熟睡时,这群建筑工就陆续上工了。他们一律头戴黄色安全帽,身穿蓝色工服, 脚穿半筒水靴,扛着铁锹钢钎,或推着斗车走向建筑工地,在水泥搅拌机的轰鸣声中来回穿梭,砌墙的、绑钢筋的、浇灌水泥砂浆的、搭脚手架的……一派繁忙景象,直到夜幕降临时,才收工回到木板房。日复一日,月复一月。

时间久了,便认识了建筑工阿憨,人们都叫他“憨哥”。

阿憨50多岁,一头乌黑粗硬的头发往前冒出,身板结实,脸面黝黑,额头上挂满岁月的风霜。他的工种是推斗车。他用斗车把货车上卸下的红砖、水泥装在斗车里,推到楼层下。只见他一路小跑,推着斗车,把那些材料倾倒出来,车一停稳,两手一撬,材料倒出后,又往返来回,一天不知要推多少遍。尤其是推上楼层时,他弓着身子,攥紧车把,让斗车沿着架设的木板一口气而上,稍有不慎,便会歪斜滑落两侧或倒退下来,弄得气喘吁吁。每当停工休息时,他摘下手套,我看见他那青筋隆起的粗糙大手,巴掌上满是茧子,短短的手指小钢筋般一节节略略弯曲着。夏日炎炎,他浑身被汗水浸透,脱掉上衣,背上有着几个铜钱般大的伤疤。

午饭时,建筑工都在工地旁边几棵大树

下吃盒饭。盒饭是建筑工里专门做饭的工人做好后盛在塑料饭盒里,用板车载到工地的,每人一份。阿憨是夫妻俩一起来这里打工的,自然凑在一起吃。阿憨用工地的自来水洗了洗手,甩一甩,连脖子上、衣服上残留的水泥浆都没擦,就抽出筷子,递一双给妻子。打开饭盒,白米饭上露出几块白肥猪肉,几块豆干和一小撮咸菜。汤里是切得零零碎碎的冬瓜,汤面上漂着几片芹菜叶。夫妻俩各吃一份,扒着饭,喝着汤, 说着话,不一会儿,饭和汤全“打扫”精光。这时候,他的妻子见阿憨嘴角上黏着一粒饭粒,便用手拈起,放进嘴里咽下。

看他的妻子,留着一束马尾辫,虽风吹日晒,脸上却是白皙的。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美得很。

吃完午饭,阿憨倚在大树干上,从工装的口袋里掏出一把口琴,凑近嘴唇,吹了起来。一曲《我是汽车小司机》完了,又吹起《我在马路边》……他妻子呢,用一次性筷子敲着饭盆,打着拍子,嘴上还轻轻地哼着,盯着阿憨,眼里充满着对丈夫、对生活的热爱。

中午的太阳照在枝叶繁茂的大树上,丝丝阳光透过叶片洒在大树下,斑斑点点,风吹过,斑点摇来晃去。夫妻俩靠在树干上,眯着眼睛,不久,便响起轻轻的鼾声。

晚上,这群建筑工人又是另外一番景象。洗漱完毕后,他们都会穿上干净整洁的衣服, 女的穿着长裙短裙,在木板房外的空地上,搬出桌子椅子,有的谈天说地,喝着大杯茶;有的在打扑克;有的在喝着小酒,划拳助兴。阿憨呢,与众不同。他每个晚上都有这样一个习惯,不看手机,却在灯下阅读纸质读物。他告诉我,他高中没毕业就辍学了,跟着人家干建筑工。晚上最感兴趣的就是看书,尤其喜欢读报纸杂志的文学作品,读着读着,也学着写写诗歌,都是写给自己看的。

这就是阿憨,建筑工里的一个文化人,即使工作再苦再累,也有自己的精神追求,实属难能可贵。

愿平凡人的苦乐年华里,心里都怀揣一份美好,再颠簸的日子也要闪亮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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