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洪
年少生活在老家农村,割禾、莳田、挑水、放牛等等农活自不在话下,然而到市场上售卖东西,印象深刻的仅几次,而今忆起仍为那份团结而纯真的爱家之情所暖心。
卖 猫
那时,家里可置换钱的东西极为有限。九岁那年,家里的猫产下3只崽,待断奶后,奶奶让我拿猫崽到圩上去卖。父亲也鼓励:去学一下做买卖吧,一只猫崽值一元两角,明天圩日,叫弟弟陪你去。
次日,我与弟弟把猫崽装进竹篮并用旧布遮罩着,便出发了。家里到圩镇4公里,步行约一个钟。到了圩上,已是人头攒动,卖禽类、小狗、小猪、竹具等等的叫卖声嘈杂灌耳,禽畜的臊臭及汗臭味恶闻难耐。担心失散,我俩手拉手在人流中左冲右突,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角落。我将布罩露出一角,希望别人能看见猫崽。然而,人们自顾自地忙着,似乎谁也没发现我们在卖猫。
我望着从身边匆匆来往的人,怯懦地叫喊着“卖猫——,卖猫——”可始终无人问津,感觉时间过得相当漫长。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位老伯,掀开布罩问了声:猫怎么卖?我像见到了救星,忙说一块二。那人提起猫崽稍微看了一下,丢出一句:“太瘦弱了!”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原先熙熙攘攘的市场已冷清了许多,我俩仍巴望着有人来买猫崽。一位阿婆向我们提醒:“回家去吧,散市啰!”此刻,我和弟弟都已相当饥渴困累,我们噙着未完成任务的委屈的泪水把猫崽抱回家。奶奶见状,甚是怜惜,不断地宽慰和鼓励,并以平时难得一吃的鸡蛋煮粉犒赏我们。
卖龙眼
我上初中那年,姐姐已读高中,家中经济负担加重。暑假的一天,我俩奉家人之命到县城去卖龙眼,以换点学杂费和补贴家用。
家里到县城约13公里。姐姐骑自行车载我,一箩筐的龙眼绑在后轮一侧。路上我们商议,去电影院门口摆卖,想必那里人多,会好卖些。
电影院对门确有一个好场地没人摆摊,我们支好自行车就地摆开龙眼。不一会儿,就见一个男人过来自行折下一串龙眼品尝,问了价钱后说贵,便踱起方步离开。几分钟后,又来了一个男人,向我们抖出一张一元的“市场管理费”票据。姐姐说:“我们刚来到,还没卖,交不出。”那人不依,嘟哝着:“快点,我还得去其他地方。”姐姐转念一想,有这“合法身份”,在此摆卖较为安心,便交了费。
约莫20分钟,我们尚未卖出一斤龙眼。此时,又来一个戴袖章的人,他说这里不许摆摊卖东西。姐姐毕竟是姐姐,拿起那张“市场管理费”票据与他争辩,说不让卖怎么还收市场管理费?那人态度强硬:“这不是我们收的,再不走,便把龙眼没收。”隐约中我们感到其中有诈,但又怕真给他没收去便惨了。无奈,我们只好怏怏地收起龙眼,转到新华书店门口去。然而不大一会,同样被人驱赶。走了几个地点,似乎没有一处是适合摆摊贩卖的地方。时过中午,饥肠辘辘,我们仍旧没卖出一斤龙眼。
在姐姐建议下,我们去了离县城约四公里的配电站。那段时间在县建筑公司做临时工的大哥被安排在那做油漆工。见到大哥,安排了饭食。他说卖不完的龙眼就自己吃吧,遂将大半筐龙眼送给他的工友们。待我们回家时,大哥拿了几块钱交予姐姐,说就当这钱是卖龙眼所得,给家里好有个交代。
卖氢气球
那是我读中专的首个寒假。春节将至,父亲大病刚愈在家调养。其单位此前因政策原因已解散,大哥却因照顾当时住院治疗的父亲,失去临时工作,没了收入,家中境况颇为窘迫。
大哥一直在努力寻求赚钱的办法,让一家人过好年。
腊月二十七那天,大哥让我陪他去兴宁大坪圩卖氢气球。氢气哪里来?原来他找来喷雾气的铁筒,说将买来的烧碱和锌片放入,在热水的作用下便可产生氢气。
我正想为家分忧,终于有了机会。
那天,我们各自骑一辆自行车,大哥载着他的“制氢机”及胶钳、扳手、气球等,骑行20公里来到圩镇。正欲摆档时,发觉胶钳竟不知何时丢了。好在表叔在圩镇的百货部上班,大哥遂去找他借胶钳,并要来一瓶热水,还算顺利地制作了十几个氢气球展示出来。
这回我不再像小时候卖猫般小声,而是故作大方老练,向围观的人们介绍,竭尽所能地进行推销。
而当问及说出氢气球要一角钱一只时,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买。其实,大哥来的时候已测算过,低于这个价格确实没钱赚。那天来看热闹的人倒是来了好几拨,就是和前两次的售卖经历一样,一个氢气球也没卖出。
即便都是零成功的销售,家人都甚为体谅和感动。尤其是兄弟姐妹打小懂事乖巧,团结互助,尽自己所能地为家庭分担困难,让父母欣喜并引以为傲。这份质朴的爱家之情更是长久地温暖着我们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