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版: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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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版:客家
2024年9月19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客家人的 塾学

●丘祥昌

旧时客家人是北方中原的衣冠旧族,因战乱灾荒不断迁徙到南方,过着艰苦的农耕生活。为摆脱贫困,不忘崇文重教的遗风,想方设法办学校——塾学(私塾、义塾、官塾),让自己的孩子进学校读书,启蒙开化,增长知识才干,为将来为家为国为民族担负一份责任。

客家人办塾学有多方面的原因。

其主要有:一、饱受政治压迫、社会地位低下的痛刺。“客家民系最富爱国爱族的思想,因他们先人,昔年受北部异族强烈压迫,向南迁徙,非由己愿;当其辗转到达大江南北岸时,已不知经历了几多流离,几多颠簸,而后九死一生,幸存着一部分系裔,追怀往痛,旧恨难消,父以传子、子以传孙,一种嫉愤外族的情怀,遂致历久不释,这就是他们民族思想来源罢。”(罗香林《客家研究导论》,1992年版)。客家人在这种民族思想的影响下,来到南方后发现朝廷认为以中土为正统(主籍),而把远离中原来到南方的客家人,直至宋朝仍称作为客籍,视为“流民”,甚至在《新会县志》“把客字旁加犭”。由于政治社会地位低下而受歧视,艰难地生活。为摆脱外族的欺压,在“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学而优则仕”的思想影响下,于是让自己的子女通过读书这一途径考取功名,将来出人头地;二、耕地少、人口多,生活困苦,客家人有“再穷再苦讨食都要送子女读书”的观念。如南宋梅州知府方渐所言:“梅人无植产,恃以为生者,惟读书一事耳。”镇平县(今蕉岭)黄钊光绪《石窟一征》亦云:“盖色为山县,无田可耕,除读书外,别无可作之计。而童生训蒙者,亦有四五百人,皆藉是以谋升者。”三、有崇文尚学的社会舆论。客家人传承北方儒家崇尚文化重视教育的风气。“蟾蜍罗,咯咯咯,唔读书,冇老婆”“山鹁鸠,咕咕咕,唔读书,大番薯”“子弟唔读书,好比有眼无目珠”等童谣流传,反映了崇尚文化是客家人的共识,成为推动文化发展的重要社会氛围。此外,地方官办为教化百姓,消弭动乱;慈善人士、爱国华侨、家族尝产支援协办等因素,都促进办学的形成。

开办塾学时间。

据有关资料记载,客家人来到南方后,从唐末宋初开始(具体时间待查),至元明清代时期,大力办起塾学。一般以自然村,或以家族为一个校区,多以祠堂、家族祖屋,也有官办学堂进行上课。“清代镇平县(今蕉岭),每村设有家塾,有一二百户,即有学塾六七处,盖金二三千金之产,苟建居室必有立家,塾以家的建立。有些宗族至创立义学,为子弟提供免费教育。”(黄钊《石窟一征》)。“到了清中后期塾学得到很大的发展,就梅县白宫龙冈村有梯云、养性、继成、养菁、蓬瀛五所私塾,学子达二百。”(《龙江通讯》第37期)

开学时间以农事活动为参考。

由于客家人地处山区从事农事活动,入学时间除“秋季入学”“春季入学”,还有“冬季入学”,据崔宾《四民月令》记载,具体入学时间为“正月农事未起,八月暑退,十一月不见冰冻时”。

办学时间不一。长者一年,短有三个月,冬学多“三月制”,若“八月制”和“十二月制”,一般正月望后启学,岁暮罢馆。

入学年龄一般为六七岁,但不限最高年龄。据《太戴礼记·保传》称:“古者年初岁而出外舍,学小焉,履小节焉。”但无明确最迟入学年龄,就因家庭经济条件或身体等原因,二三十岁入学属正常。

学生破学(初入学)有理数。

客家人有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愿。到了入学年龄,要请老先生指点或加个学名,拣个好时辰,并选个村中品学兼优的学生作伴到学校报名,以图个吉利好兆头。开学第一天要穿整洁的衣服,到校后由校方先生带领下,列队来到至圣先师孔子像前行鞠躬礼,后唱校歌,紧接着由学校董事或族群鼎力办学的人士,对学生作勉励讲话,最后校方负责人讲授校章校规、学校的沿建发展等情况,及本学期讲授的课本。第一堂课由老先生和学生一起穿着汉服,举行学童“开笔破蒙”的开笔礼,由老先生教学童用毛笔蘸朱砂墨开智“启蒙描红”,也有家长会同孩童一起“启蒙描红”。

学生缴交学费由多方筹资。

有族中设法筹款,由族中各殷实之家捐资,或由各房祖尝产酌拔,或将有科举时红花、油火,或由族绅集义。也有华侨出资助学,据《岭东日报》载,“大埔的学塾普遍由宗族创立义学提供免费教育,也有由善举人士凑集”,也有一些自己家中自筹或先交一部分,随后补齐。品学兼优的学子往往会得到从义塾、私塾中抽出的一些经费进行减免学费。

古代对塾学生的行为管理相当严厉。

学习不认真或学得不好的,有站着留堂,有打板子、罚跪,若严重的也有连家长学生都受罚。如果无故而逃学一次,罚诵书两百遍,两次加补“挞罚”,罚纸十张,三次挞罚如前,仍罚其父兄。

此外,还注重对学生的日常行为的稽考,以约束学生行为。如明代有塾学设立“扬善簿”“改过簿”“记过格”。把好事坏事记录在册,作为录取时的参考。

教学内容及考试形式。

教学内容主要是识字、写字,习经史、四书五经、三字经、算法,学六艺《百家姓》《急就章》《千字文》等课本。每学期的课程和教学进度,依学生的年级和入学的早晚而定。

古代检查学生的学业情况,是靠考试。初办时没严格规定,一般是小考天天有,大考三六九。到宋代,老师会逐日测试学生的学习掌握情况,这叫“日考”。另外还有“月考”“季考”等多种。在元代,固定安排在每月的初三、十六两天。而且考试相当严格,出题和监考要分两班人。明代又有不同,“朔望日考试,分等第,行赏罚”。清代时,公课、月课一月考一次,朔望半月一考,季课一年考四次。

考试成绩评定方式较丰富,有“十分制”“打钩制”“评语制”等。“打钩制”优秀的打○,一般的打△,差的打×。

对学生分“快慢班”。

宋徽宗政和四年(1114)颁高学条制,立三舍法,在国子监实行“三舍升补法”,班级分“外舍”“内舍”“上舍”三种。新生入学皆分在外舍,考试成绩好的升入内舍,内舍考得好的升入上舍。这种快慢班是把学生分一二三个等级,升不了的“留级”。“三舍法”后来被推广到地方,成为全国塾学的管理模式。

古代没有“中学”,是把现代的中学与小学连在一起的。塾学一般是“七年制”或“八年制”,长的“十年制”,最短的也要三年。所以,古代不是“小升初”,而是“小升大”,即塾学读完可进入更高等级的学府深造。但并非每个塾学生都能继续升学,对乡村的学生是很难的,受到诸多因素的限制,如控制升学率、人为的“暗箱”操作等不合理因素存在。

到了1905年末,随着科举制度的取消,塾学改制为小学。

明清以来,就梅州而言,随着宗族社会的形成和发展,家族创办塾学形成和发展义学等遍及城乡,从而使读书识字、教育成为当时社会突出的特点。乾隆年间梅州从塾学后参加秀才考试的童生达1万余人,正如清中叶黄鸿藻所言:“吾州土瘠贫,风俗勤俭,无贵贱皆读书、识字。”即使贫者少则三数年,而出外涉猎,则作粗浅书牍已绰绰有余。梅州人的识字率清末时高达90%。经过几代的客家子弟进入塾学读书,客家人的文化素质得到了很大的提高。乾隆二十二(1757)年广东督学吴鸿在按临梅州时称:“嘉应之州也,人文为岭南冠。”过去被视为“客人”的客家人,从此因“人文秀区”而称世,客家人爱国气质得到肯定,客家精英涌现出来。

宋末蔡蒙吉(梅县人)12岁应童学科,登进士,任梅州签书事义兵统督;景炎元年(1276),元军进攻梅州地区,蔡蒙吉坚决抵抗,抗击元军入侵梅州地区而组织广大军民浴血奋战,壮烈牺牲,时年32岁。南宋丞相文天祥,为表蔡蒙吉坚贞,赐以“乡贤”称号,并在其家乡松源祖祠内亲书“忠孝廉节”以表其德。梅县松口卓谋与祖籍江西吉州的客家人文天祥在赣州、梅州等地征集义军,起兵勤王抵御入侵,后文天祥不幸被俘,元军诱其投降被拒,写下:“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种威武不屈、视死如归的贞节,充分表现了客家人的气骨。卓谋则幸免乘船来到印尼加里曼岛开垦荒地,据史记载是最早在异国立业的客家人之一。蕉岭人丘逢甲,清代广东教育总会长,在台湾时曾领导组织爱国军民反抗外国入侵,维护祖国统一,成为著名的爱国人士。清朝的一位客家学人徐旭曾,在《丰湖杂记》中为客家人“宋代衣冠旧族”正名。广府名人黄节编《广东乡土历史》云:广东种族有曰客家,福佬,非粤种,亦非汉种……客家名流黄遵宪(曾在清朝派驻日本、美国参赞及旧金山、新加坡总领事),丘逢甲、钟同和等人拍案而起,促使广东下令更换此“教科书”,认同客家人为汉家正统之说(《梅州市志》下册)。也有不少客家人拓开了视野,到国内外创业,经商创造财富,去改变贫穷落后的面貌。如大埔张弼士,随其父张兰轩读了三年塾学。十八岁只身到印尼马来西亚经商,开创垦殖场和远洋的公司。回国兴办实业在山东烟台,创办张裕葡萄酿酒公司,荣获白兰地最高国际金奖,成为海外华商首屈一指的巨富。多财善贾,声望卓著,被清政府委任驻新加坡等总领事。赏给侍命头品顶戴太仆正卿,海外考察商务大臣,全国联合会长……这些人物都为正视和捍卫客家人的形象,充分表达了爱国爱族的崇高风骨和难能可贵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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