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钊宗
一
老梅城形同盆地,被四周的群山所包围,出远门陆路到邻近地方都必须走山路,山路交通道路狭窄崎岖,非常不方便运输通行。想在梅州老城做生意,陆路难与跟外面各地交流货物,这样梅州老城的交通生命线无奈必须主要靠梅江河的水运。
水运必须有码头,才能让撑船的船工将船只停靠在它的旁边,方便坐船旅客落船、上岸,才方便搬运工人上下货物。这样,梅江河、程江河沿着老城商业街便诞生了好些码头,为昔日老梅城的交通运输、经济发展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但由于当今城市的高速发展,这些码头已荡然无存了。
钩沉历史寻找老城故事,数说一下老梅城的码头。由程江桥起算,有程江桥桥头码头、水涵头码头、油箩码头、南门码头、老码头、新码头、水打伯公码头。当年的老梅城有了这些码头,才有生机勃勃、气象万千的面貌,极大地方便了全城居民起居生活和商家经商。
以下就让笔者来描述一下昔日老梅城码头上演的热闹场面。
二
拂晓的老梅城码头上,天空还是一片黑暗,已成了一群挑水工人最忙碌艰辛挣钱的地方。老梅城在没有自来水的年代,全城居民绝大部分饮用的是梅江河及程江河的河水(有少数人吃的是井水)。这样,人们必须赶在拂晓前到河边码头才能挑到干净的河水,所以诞生了为各家各户、各个店铺卖力气挣钱的专门挑水的人(其中有许多十多岁的童工)。那时各家各户都用大缸或水池储存那河水,用一米多长的竹制工具将明矾搅拌进河水里,沉淀浑浊河水中的泥沙,最后才作饮用水。
天空微微透亮,妇女们趁太阳还未出来,便陆陆续续地赶到码头洗涤衣物、洗刷洁具。是她们的到来弄脏了河水,迫使挑水的人们必须赶在天亮之前结束挑水工作。这时的码头是妇女一边洗衣物,一边喧闹、嘁喳的地方。三个女人一台戏,聚合在一块自然就有话题,闲扯、议论,叽叽喳喳的码头也就喧哗热闹了。随着太阳的升起,妇女们先后浣毕衣物离开码头各自回去了。这时码头换了另一番紧张、繁忙的景象。
撑船的船家把船挪到码头旁边,用厚木板搭桥连接船和码头的通道,好方便旅客和搬运工人上下船。这时候的码头主要是搬运工人搬运货物的场所,为了生活他们不顾烈日煎熬、寒风凛冽的恶劣环境仍然坚持辛勤劳作。
老梅城的生意人多了,各个码头自然形成一派繁忙景象。梅江河上运输船只多了,码头难免出现拥挤堵塞的混乱场面;难免会有争抢码头的混乱现象,甚至有因一些不起眼的小事儿大打出手,继而逞凶打人或殴斗。
三
说到这里我顺便讲一个新码头诞生的小插曲。凌风东路因做生意的饶姓族人占了绝大多数,所以老梅城人称这条街为“饶半街”。“饶半街”的饶姓生意人认为,经常会发生争抢码头的是非原因,都是大家为了自己的生活(生意)而努力、拼搏而产生的矛盾。他们深刻理解到大家都是为了做生意,而做生意的人必须以和为贵,不要为了做生意而出言不逊,甚至动手伤了街坊间的邻里和气。为了解决众多饶姓生意人上下船搬运货物时与他姓人争抢码头的问题。“饶半街”的饶姓生意人和船家、搬运工人一起商量最妥善的解决办法,便催生了建造新码头的解决方案。他们决定将一间饶姓族人自己的店铺忍痛拆毁,直接开通到梅江河边,并且由饶姓族人集资,开辟建造一个专属方便饶姓生意人上下货物的码头。
建造新码头这件事充分体现了饶姓族人的高尚品德,在“饶半街”做生意不会因为人数众多,加上与运输船工、码头搬运工人的良好关系等绝对优势倚势凌人、争抢码头。相反,却忍让忍痛拆毁饶姓族人自己的店铺,自己集资开辟建造一个专属方便饶姓族人上下货物的码头。为人宽容、以和为贵的理念,大大地避免了饶姓族人与别姓生意人相争码头而发生的口角是非。新码头的诞生,充分体现了饶姓族人以和为贵的美好品德,浓墨重彩地渲染了“饶半街”的这一褒称!
四
说完新码头的插曲,回来讲码头的黄昏景象。此时的码头又回归妇女们洗涤衣物的场景,而且增添了欢快的景象。一群群的大人、小孩也来到这里,跳入河里洗澡、游泳。其中不乏大人、小孩在码头上表演跳水的动作,因落水水花飞溅常与洗衣物的妇女发生一些口舌是非。
当夜幕慢慢降临,码头才渐渐消失了喧嚣。入夜之后只有泊在那里的船儿陪伴失去热闹的码头,留下一丝丝清凉的晚风和寂静的夜幕。
此时若在码头上徘徊,哗哗流淌的梅江河水泛着飘动闪烁的鳞波。可窥见船上的艄公手里拿着长烟杆,在闪烁的船灯下静悄悄地吸吐着点燃的旱烟,让你捉摸不了那艄公此时究竟在享受着时光还是在思念他的远方。夜空中,偶尔啪的一声有夜鸟从你头顶掠过,冷不防地吓你一跳。
五
上了七八十岁的老人回想老梅城的码头,多少也会发出感慨与辛酸!特别是油箩码头和南门码头,宽阔的十多个步级的码头伸展到河里非常壮观,叫过来人怎么也不会忘记那些码头曾经是妇女们洗涤衣物、喧哗的地方,也是搬运工人上下货物的艰辛劳作的地方,亦是顽童们戏水游泳的场所。还有最富乡愁的水打伯公码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过番(出南洋)的梅城人,都是由这里坐小火船(俗称“火烟仔”)到松口,再转坐大火船至汕头,再改乘过番海船下南洋。多少亲人在这码头上依依不舍、相互惜别,特别是送郎出南洋的妇女,她们在这里望穿秋水,流下不知多少辛酸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