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泉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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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版:泉乡
2024年6月6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叫卖声中忆往昔

□罗琼

我生活所在的县城东山路半道上有个拐弯,刚好就在我家楼下,这稍为宽敞的地方成了小商贩抢手的地盘。每天傍晚都有三几个摆卖各种各样日用品、水果、小吃等的小摊档挤在一起,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伴随而来的各种从电喇叭里发出来的叫卖声,以不同的音量和声调充斥着耳膜,刺耳、冷硬、乏味,让人不堪其扰。

某日下班路过,突然听到嘈杂声中夹着一声吆喝:“草粿,豆腐花……”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中年男人用单车载着两个筐在卖草粿和豆腐花。他的声音并不洪亮甚至有点沙哑,夹杂在电喇叭的轰炸中更显得怯生,加上他敦厚朴素的相貌,让人感觉仿佛是一个羞涩或理亏的小孩。我各买了一份草粿和豆腐花带回家,舒舒服服地品尝起来,思绪却随着那一声声“草粿,豆腐花……”的叫卖声回到儿时的美好时光。

草粿即是客家人口中的草粄和仙人粄。农历入伏吃草粿是家乡人的习俗,据说这天吃了,整个盛夏都不会长痱子。草粿也就成了伴随我们长大的童年夏日美食之一。

20世纪八九十年代,每到夏日,乡下的小孩们都十分渴望听到叫卖声,那各式各样的叫卖声响亮而悠长,穿过街巷,往往早于叫卖人的脚步和身影来到了小孩们的耳朵旁。当年交通不便,条件有限,我们常见的小贩也不多。最熟悉的莫过于邻村一个卖“草粿”的男人,我们都叫他“老红叔”,不知道是因为他名字中有个红字,还是因他左脸上有一块朱红色的胎记。记忆中每当午后两三点,老红叔就挑着草粿担子慢悠悠地出现在村口的小路上。随着一声声“草粿,草粿啊……”响起,小朋友都兴奋地跑出门外,等他走近了,围着担子转,心急地递上长辈给的几毛钱,换来一碗清甜顺滑的草粿。老红叔性格随和,喜欢开玩笑,夏天常穿一件白色背心和黑色短裤。他的草粿担子是两个竹筐,里面放着两个木桶,桶里就是黑亮Q弹、带着独特清香的草粿了。

老红叔与我家是世交,我们小时候很喜欢去他家看他做草粿。制作草粿方法简便,先用干燥的仙人草洗净放入锅中熬煎,火候到一定程度时,将草捞起,再将草汤过滤,加入适量淀粉或薯粉,并加热不断搅拌。待汤液变成浓稠接近糊状后即倒入瓷钵内冷却,便成了草粿。

经过冷却后的草粿呈黑色凝胶状,用小刀、铁勺或专用的擦子弄成丝或小方块,食用时盛于碗中,配以蜂蜜或白糖,甘、香、韧、滑,食之清甜爽口,沁人心脾,特别是最上面的那层草粿皮,吃起来更是韧性十足,成为抢手货。

还有一个常来叫卖的是一个用单车载着铁桶卖凉粉豆干的,也是一个中年男人,四十多岁,他的吆喝声辨识度很高。他是个外乡人,在我们村附近开了间小食店,做豆干卖。他的嗓音高亢又婉转——“浮油豆干,薯粉豆干,凉粉豆干……”一波三折又一气呵成,长长的尾音带着一股戏曲的韵味,让人过耳不忘。浮油豆干就是油炸过的黄豆豆干,颜色金黄,油香和豆香浓郁;薯粉豆干也是油炸的,但它是用木薯或红薯粉做的,色泽浅灰,外酥里嫩,软糯香甜;凉粉豆干即是没油炸的“祼豆干”,色泽深灰,口感清爽顺滑。这三种豆干口感各异,蘸上用葱花或韭菜末、盐、辣椒等调配的蘸汁,让人垂涎三尺,尝后回味无穷。

在乡下度过的整个童年时光,这些充满人间烟火的叫卖声已根植我心,成了我挥之不去的情结,更使我常常忆起老红叔,忆起那一声声悠长的叫卖声……

叫卖,亦称吆喝,也叫市声或货声。这是一种初级的广告形式,也是一种历史现象。《韩非子·难势》载:“其盾之坚物莫能陷也。吾矛之利物无不陷也。”这个卖矛又卖盾的“自相矛盾”的故事,可以说是叫卖在典籍上最早的记载了。据载,自从西周时有了商品交换,随着贸易的发展,形成了“行商坐贾”。而经商者求买求卖心切,必然用叫卖这种方式,尤其是那些做小生意的小商贩。所以,走街串巷叫卖的历史非常悠久。而听那真正或嘹亮悠扬、或低回婉转、或沙哑短促的叫卖声,再吃着那香甜可口、地道、充满烟火风尘气的小吃,能是可遇不可求了。

在我记忆的深处,珍藏着无数个这样那样的叫卖声。想念那些美好的童年岁月,还有那些淳朴民风,纯真情感,一直温暖着我,伴随着我。

记忆中的叫卖声,就像一坛醇香老酒,历久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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