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版: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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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版:客家
2024年6月6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近两百年来商业活动影响山区原乡生活,同时冲击传统文化
丰顺县黄金镇“四友堂”所经历的历史拐点

四友堂祠堂前的石楣杆
▲四友堂在丰顺县黄金镇松青村,迄今有两百多年的历史。
▲四友堂祖屋的梁上雕画

●刘子阳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士、农、工、商这几个阶层,商排在最后一位。农耕社会,重农抑商是一种常态。鸦片战争以后,中国被迫打开了大门,随着对外交流的增多和社会的发展,商业在现实生活中的重要性逐步显露出来,也对传统文化造成了冲击。就在这变化的过程中,丰顺县黄金镇松青村的“四友堂”留下的历史印记, 也印证了这历史的拐点。

拐点一

石楣杆上的时间和前后两次鸦片战争

四友堂在丰顺县黄金镇松青村,在清代中期由彭氏桂先、志先、耀先、继先兄弟共同出资建造,迄今有两百多年的历史。根据祠堂前石楣杆上的内容,大清道光十六年(1836),也就是在鸦片战争发生的四年之前,彭桂先成为了贡生。三年后的1839年,他的兄弟彭志先也获得了贡生的身份。之所以说是“获得”,是因为在大清,贡生除了以秀才的身份举荐之外,捐纳也是另外一种方式。清朝多年来因为财政紧张,不得不采用这种做法。虽然历经多次变化,但基本上已经变成了一种制度,也为社会所认同。查了查《丰顺县志》,没有他们获得功名的记载,是遗漏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不得而知。除了镌刻了兄弟俩功名的两根石楣杆之外,旁边一根是咸丰十年(即是1860年,第二次鸦片战争火烧圆明园时期)的贡生彭应登(由附生即县学秀才举荐)和彭应升的。其中彭应升还有州同的官衔——知州的佐官,大概是现在的地级市副市长这个级别(如果是散州则相当于副县长级别)。从《丰顺县志》相关的仕宦记载来看,他并没有实际出任官职经历——只是具有官员的身份。如此看来,他们获取功名的时间大概就在两次鸦片战争时期。石楣杆,见证了历史的同时,也成为这个家族兴旺发达和荣耀的标志。

拐点二

汕头的开埠与彭姓的商业机会

黄金镇松青村彭姓从开基祖仲实公起,就广置田亩,历经多年积累,家底日渐丰厚。至秉谦、希圣、庆禄、袁庆时,被称为“四大万富”,远近闻名。松青彭姓的发家致富,除了他们自身的努力,还跟他们所处的环境有关。大清乾隆朝之前就已经形成的黄金镇墟市,至今仍然繁盛,产溪河静静地从墟旁流过,在交通不发达的年代,水运是一种便捷的运输方式。产溪河在沟通了附近的几个乡镇的同时,还向下流至韩江,直通潮州乃至东南沿海一带,为集市的形成和发展提供了必要的条件。而松青村处在墟市旁边的陆路要冲,从径门乡蜿蜒而来的龙溪水从村旁不远处汇入产溪河,附近乡镇人员的往来和水、陆货物的流转,也给予了他们更多的致富的机会。大的方面,鸦片战争发生以后,中国被迫打开了大门,对外交流的增多和社会的发展,尤其是1860年汕头的开埠,商业在现实生活中的重要性逐步显露出来,对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带来一定的冲击。商业活动从潮汕经水路影响到了黄金镇,山区的柴炭竹木和外地运来的海产、工业品(比如洋货红毛灰、洋油、洋火等)在这里汇集。松青彭姓显然从中获得了料想之外的赚钱的机会。这也为追求功名的读书人提供了物质基础——堂上的匾额显示,光绪十四年(1888),族人彭钜英考上了戊子科第七十二名举人,在科场上更进了一步——只是不知道为何没见到石楣杆。也有人认为是毁于意外。

拐点三

从有族无宗到士农工商并举

四友堂的含义清楚地表明:桂先、志先、耀先、继先兄弟四人团结友爱,符合“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传统的儒家道德理念。事实上,他们在远近也有“孝友”的美名。然而,在为世人树起一面道德旗帜的时候,背后却有让他们心头难以平复的现实。据松青四友堂后人彭引平介绍,四友堂的兄弟不是四个人,而是兄弟六个。在长兄和幺弟在附近各自创居之后,他们兄弟四人决定团结在一起,以显示“同堂济美”“棣鄂联辉”(堂内匾额和门额内容)——按照中国传统的宗法观念,宗子(指嫡长子)是宗法继承人,主持宗族的各项事务,在宗族中有很大的话语权。然而这次长兄的离开,是“众志不协”的结果:(嫡)长子在宗族事务当中并没有决定性的作用,没能凝聚族众力量。这也证明了宗法制在当地的式微。

清朝屈大均的《广东新语》记载:今天下宗子之制不可复,大率有族而无宗——这是社会往前变化的结果。而四友堂上堂柱联也显示了这一点。上联是“ 训小子勿猖狂饮食起居宜准圣贤良法式 ”,意为后生小子已经“猖狂”了,必须加以训斥,而不是采用宗族中的严厉的家法惩戒,以儆效尤。下联是“嘱后生须努力士农工商皆为豪杰大舆图”。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士、农、工、商这几个阶层,商是排在最后一位,地位最低。在对联里是士农工商并举,也都称为“豪杰”,经商也可以大展宏图。此显示出鸦片战争以后,商业在现实生活中的重要性。虽然中堂柱联 “教子读书纵不超群亦脱俗,督农耕虽无余积省求人” 也保持了对传统耕读文化的认同,但明显降低了科举功名的功利性追求。商业对传统文化的冲击,由此可见一斑——当然也是社会进步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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