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琼
老牛突然转过头来,把头一低,“呼”地一下朝我身上撞。
曾经看过一幅漫画:放牛娃趴在牛背上,手里牵着牛绳(鞭),满脸萌笑,牛低眉顺眼,恣意吃草,人与牛和谐至极,奇趣无限。这与我从小放牛的感觉,简直是天壤之别。在我的生活经验中,牛除了吃苦耐劳,绝不是善茬,更不是“听话”的“孩子”。
我小时候,牛是集体所有的主要生产工具。为方便管理,队里把牛分给有饲养条件又缺少劳动力的农户喂养,生产队发给一些饲料和记上适当工分。因养牛在时间上具有一定的灵活性,所以这也是队里照顾缺少劳动力家庭的一种方式。我家只有我母亲一个劳力,所以一年到头几乎都养着牛。我母亲和祖母对生产队的安排感激不尽,养牛特别上心:让牛冬天冻不着,酷暑常喂盐水,饲料从不缺,把牛喂得全身腱子肉。生产队的“使牛员”都乐意“使”我家养的牛,夸奖牛力气大,“好使”,省劲。
家里常年养牛,这在一定程度上苦了孩子。劳力足的家庭,孩子放学后可以跳绳、捉迷藏、踢毽子等等。而在我家,牛似乎是我家的“公主”,我们姐弟所有的节假日、空闲时间基本都围着牛转,不是去割草就是去放牛。母亲对我有点偏爱,认为放牛活较轻松,指示我放学后的首要任务是放牛。我一般把牛牵到山坡上或田埂上让牛吃草。在山坡上放牧,尚可省心点。到田埂上放牧,麻烦事就多了(但是田埂上草多且嫩,是放牛的首选)。看,牛儿刚刚还一口一口啃草,一转眼这牲畜就把头伸进稻田,“嗖”的一声啃了一把禾苗。你把系在牛鼻子上的牛绳拽一下,它转一下头,趁你绳子不紧又偷吃一口庄稼,周而复始,让人防不胜防。有一天,我手里拿着一本连环画,边放牛边看,看到精彩处“嘻嘻”傻笑,突然发觉手里牵的牛绳拽不动,回头一看,那庞然大物踏进水田里正狠命偷吃禾苗,怎么用力都拽不动!是呀,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哪是它的对手!“敌我”双方力量悬殊太大!急得我直跺脚,差点哭出声——要知道,谁家喂的牛如偷吃了集体庄稼,轻则挨队里批评,重则要扣工分。好在,附近的“管水员”看到了,快步过来帮忙才制服了顽牛。
又一个星期天,我的任务还是放牛。这一次,我把牛牵到一边是两米深的水圳、一边是队里番薯地的田埂上。看到老牛低头惬意吃草,我心里也受到感染,美滋滋的。正想放松哼几句小调,谁料那老牛馋上绿油油的番薯苗,突然掉头踏进番薯地,不由分说,旁若无人地大口吃番薯苗,任我怎样用力拉都无济于事。我只好动用“刑罚”——拿竹竿打。才打了两下,老牛突然转过头来,把头一低,“呼”地一下朝我身上撞,把我吓得魂飞魄散。躲避不及,被牛撞得像高台跳水似的跌至2米深的水圳里,爬起来全身像散了架。好在事后身体并无大碍。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从那以后,我央求母亲,最好不要让我去放牛,我情愿去上山割铁芒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