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版: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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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版:家庭
2024年5月25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挑水的日子

●王彦均

最近回到老家,看到老屋厨房里那沾满灰尘的水桶和扁担,依然静静地陪伴在干枯的水缸旁边,好像在诉说过去那些被岁月遗忘的往事。

小时候,我父亲在外地工作,爷爷奶奶年老体弱,家务是我母亲一个人操持。勤劳的母亲每天不但要参加生产队的田间劳动,而且要料理家务事。她每天起早贪黑,忙里忙外,太阳没出来就出工,常常摸着黑才回家。每天收工回到家,不管累不累,她都要去河边的泉水井里挑水,直到把水缸装满才吃晚饭。看到母亲累得无精打采、疲惫不堪,我的眼泪便不由自主地在眼眶里打转。

有一天,我母亲回娘家后因为遇到下大雨而无法当天回家,只好在娘家住了一晚。体弱多病的奶奶看到水缸没水,便戴着斗笠冒着风雨去挑水,由于身体被雨水淋湿,发烧咳嗽了好长时间。母亲因为这件事感到很内疚,此后回娘家不管如何,她都要当天赶回家挑水。

记得我八岁那年的一个周末下午,我看见村里的几个小伙伴都挑着水桶去挑水了,我也想凑热闹跟他们一起去,也好为母亲分担一些家务活。初次站在河边有点松动的石板上,特别紧张,装好水后,我把两个水桶的提柄各自挂在扁担两头的绳钩上。担子压在肩膀上,非常吃力,走起来踉踉跄跄的,肩膀被扁担压得越来越酸痛,虽然我不断地用双手托着扁担,试图减轻肩膀上的压力,但都无济于事。没走多远,两个水桶便开始左摇右晃,桶里的水不断地溅出来,把我的解放鞋和裤子都打湿了。泉水井距我家只有五六百米的路程,我记不清自己在途中停歇了多少次才把水挑回家。

每天忙得晕头转向的母亲见我主动去挑水也没说什么,只是提醒我要量力而行,能挑多少就挑多少。刚开始挑水的那几天我干劲十足,挑了几天以后,我发觉挑水是苦差事,就有打退堂鼓的打算。可看到每天累得精疲力尽的母亲时,却怎么也说不出不挑水。我继续忍受腰酸肩痛,坚持每天去挑水。奶奶看到我的肩膀被扁担磨得红肿,心疼地安慰我,并用热毛巾为我敷肩。站在旁边的爷爷则问我挑水累不累,我抬起头轻声地说:“挑水好辛苦,但我能坚持。”爷爷摸了一下我的头说:“能坚持就好,万事开头难,慢慢就会习惯的。”爷爷接着说:“如果你现在觉得挑水很吃力就不要勉强自己,可以担少一些水。”我点了点头。第二天,我把水的重量减少到自己的体力范围内,步伐比较平稳,即使换肩也能轻易地调整好扁担的平衡点,使水桶不摇晃,水也不会溅出来。

实话实说,晴天的时候挑水还好一些,如果遇到下雨天,那可就让人心烦意乱了。雨季特别是雨水无情地将村里通往河边的泥土路冲刷得坑坑洼洼,又黏又滑,肩上挑水负重的时候,脚底稍微不小心就会滑倒。

我至今还记得,有一个下雨天的下午,我放学回到家后,看见家里水缸没水了,母亲还没有回家,无奈之下,我不顾奶奶的劝阻,冒着风雨去挑水。挑空桶去时觉得脚步还算平稳,当我挑着水走在泥泞的路段时,却很难稳住脚步。尽管我小心翼翼,然而,当我抬腿要跨过一摊积水时,未平衡好担子,脚底一滑,我跟水桶摔了个仰面朝天,桶底被摔坏了,水全倒在地上,我全身沾满了泥水,手掌也摔破流血了。那次狼狈不堪的模样,现在回想起来,我还觉得很无奈很心酸。

当满身泥水的我挑着摔坏的水桶站在爷爷奶奶面前时,奶奶边安慰我,边拿衣服给我换。爷爷在旁边看着欲哭无泪的我,既心疼又气愤,责怪奶奶下雨天路滑还叫我去挑水。奶奶始终沉默不语。

日复一日,久而久之,我成了挑水的好手。在随后的日子里,挑水已经成为我每天下午放学后必须先完成的“功课”。挑水虽然很累,却让我深深感受到:肩膀上挑起来的是一种责任;扁担上承载起的是一种担当;水桶里装满的是辛酸和快乐。看到母亲不用再摸黑去挑水,能够有空闲跟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跟我们小孩子们聊聊天,这时候,我的心里便有了满满的成就感。

20世纪80年代初,因政府落实知识分子工作的政策,我们举家搬迁到城里生活,从此让我告别了多年挑水的辛苦日子。最近几年,我的家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过去的泥土路已改建成宽阔的水泥路。现在,自来水已经遍及我们村里的每家每户,扁担和水桶也随之退出了“历史舞台”,人们再也不用挑水了,挑水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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