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向东

记得小时候我爸常带我去那家有远近闻名的老中医坐堂的中药铺，门口的对联是：“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愁架上药生尘”，赞美的是中医师医者仁心、善医济世的博大胸怀。在我心目中，岳父就是一名具有这种高尚情怀的老中医。

岳父于1959年考入广州中医药大学，师从邓铁涛国医大师。毕业后先后在丰顺县人民医院、建桥镇卫生院、丰良镇卫生院工作，后在丰良镇卫生院退休，其间曾在丰顺卫校任教师，培训赤脚医生。他本来有机会去县中医院，但为了更好地照顾家庭，毅然申请到老家的卫生院工作。他医术精湛，常怀悬壶济世、造福众生之心，大半生都在为家人、为病患操劳，唯独对自己很是苛刻，吃穿用度甚不讲究，能用就行。

若干年前，我偶然得知，一个中年农民每年春节前都会把自家养的一只肥鸭和一只大阉鸡亲自送到我岳父家。经询问才知，这位农民大哥的母亲因中风瘫痪多年，生活不能自理，是我岳父坚持了大半年，每天骑着自行车，无惧烈日，无惧风雨，到他家里给他母亲针灸，并辅以中药治疗，终于治愈。淳朴的农民大哥大概是觉得是我岳父给了他母亲第二次生命，在用这种方式表达他内心最真挚的感谢。

岳父对前来就医的病人从来都是认真以待，精心配制中药，耐心细致地讲清病情病因，还不厌其烦地传授养生之道，如什么东西可以多吃，什么东西要少吃甚至不吃等等，每每病人拿了药要出门了，他还千叮咛万嘱咐。他的关心备至让每一个病人都感受到如沐春风般的温暖。

老岳父奉行传统中医的养生之道，生活相当有规律。他每天都坚持到河堤散步，饮食以清淡少肉为主，吃饭细嚼慢咽，只吃七分饱，午晚餐喝点小酒，但浅尝辄止，每次不超一两。他对抽烟深恶痛绝，在他的家族里，内内外外，不管是谁，凡是抽烟的就没有一个没被他责令戒烟过的。来的病人中凡是抽烟的，他都会不厌其烦地给对方讲述抽烟的危害，不遗余力地劝人家戒烟。他语气的急迫和表情的严肃，常让一些年轻人感到尴尬，但想着老人家也是好心，也不便发作。我们多次跟他说，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各人有对生活的选择，也无所谓对错，即便你是真的为他好，也要注意方式方法，简单地忠告一下即可，没必要搞得那么迫切，让人面子上过不去。而他却很不服气，振振有词地说“我是在为他们好，这是我作为中医师的责任”。见他如此，我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希望所有人都能体会他的良苦用心了。

数年前，我们这些做子女的多次劝说他，别这么辛苦，该好好地享受晚年生活了，而他却固执地说，我身体还行，学的这一身医术不用于为老百姓服务，岂不是可惜了？于是，我们常常能看到，一位满头银发的耄耋老人，又在望闻问切、熟地当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