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版: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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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版:梅花
2024年4月3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乡里乡亲

●符浩勇

开杂货店的庆爹

当村里有人办起碾米厂, 当村里有人承包鱼塘养起花鸡麻鸭, 他悄悄在购销站街旁,撑起了一家杂货店。

购销站里有的货,他的杂货店有,只是他的货价比购销站低些. 购销站里没有的货,等待统筹却不应急, 他的杂货店却随着季节更换乡下农时的愿望。

他的那辆半旧的四轮车,隔天来去圩镇与县城,他念叨的总是最快抵达乡下人的惦记:一件货物不嫌少, 多件货源不添烦, 于是,大多有需求的不再去问购销站。

街旁比龙画虎的店铺多起来了, 却是有多少人都乐意去光顾他。于是他的杂货店成了闲坐谈家长里短的地方, 过路游客歇脚的地方,邮递员投放报刊信件的地方, 打牌人换取零钱的地方, 用方言给外乡人指路的地方,有时甚至是应急允借的地方。

在购销站店铺不成行的街旁, 他的杂货店不是最大的,人却都说,他拥有千里乡村最广阔的客户群。

卖冰棍的德叔

像乡下许多人一样, 他喜欢晴天, 尤其是喜欢酷热的夏日。

趁着晴天他就可赶到圩镇的夏友冰室,贩上一桶被水凝结的冰棍。当然他也指望以冰棍换些旧货,但那是旧货就旧用的年月,换到旧货多是旧得没有用处, 几乎不能换取意外好处。

每一根冰棍的薄利是五角, 顶着一天的烈日, 算下来可净赚八九元。 可天公也不作美呀, 明明早晌贩下冰棍时, 天苍苍的还是一片碧海晴空, 可一过午后说变就变, 这时候他冰桶里剩下的正是他本可挣下的收成。但灰蒙的雨幕, 未及与他商量就爬山越岭来了。

躲在他乡低矮的屋檐下, 他看着阴雨迷蒙, 一天的热望顿成了他半生失意的冰冷。

赤脚医生森哥

他的被旱烟熏黄的手指并不影响助产,治横生、倒生难产不在话下。他的听诊器可以往女人的胸口太阳晒不到的地方贴,盯着人家咳嗽起伏胸脯像井水一样平静。他的体温计比不上他的手灵,摸一下脑门就知道要吃什么药打什么针。

他每一个场合出现都如天神降临。平日里一碗饭还未端热,门外只要有一个声响喊他便匆匆起身。他每一趟诊完后又急着回程,他生怕别人找来遇不上他着急。不知谁说过一句话,他漾笑的脸可以减轻痛苦,带来温暖。

他也有沉默的时候,他是乡下没有去参加葬礼的人。等到他的口头禅(不碍事)再无奏效,他孤独地躲在黑屋子唉声叹气,然后狠狠地吞烟吐雾。

写符祈愿的仁伯

乡下人造屋选日肯找他,挖基下石和开门放水关系到居住的糊口生计。下人婚嫁择日总找他,喜席列设和洞房吉时牵引着一对新人的散叶开枝。乡下人归寿入葬会找他,祭祀仪式和坟头开向维系着后人子嗣生息世居。

有些人祈愿避免了祸事,却私下偏偏爱说,日子原本就是没有一丁点事。有些人偏偏已起卦预见,却总是有人拖见祸事才姗姗来迟却也早已是无济于事。

生辰总是绕不过天设的八字,农历每月的起止是从气节到气节的距离,可多少人就是不会算计日子。

剃头匠贵叔

乡村叫着一个沉甸的匠字,那是指他这辈子拥有的修剪不俗的手艺。

每年端午节前,谁都不愿让长辈说,你的长发要留下当粽子绑线?他的飞刀驱逐的是疯长的流弊。每年临到七夕,谁都不想让人咋舌,你的长发留下会被野魂揪抓?他的剪子总是挡去鬼魅纠缠的步履。

他常年为康复出院的病人削去发霉的牵系,有时面临老人弥留之际,他仍主持一场毕生转世的仪式。

这辈子,他见惯了打石的石匠为他人凿刻碑记,就像他毕生修剪的手艺从来不属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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