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建新

春暖花开。大地苏醒过来，千山万壑田畴江河的绿植冒出缕缕新叶，浓浓的绿装扮了被严冬肃杀的世界，漫山遍野生机盎然。

人们的生活中，也总会有那一束浓浓的绿意漫过来，当它势不可挡地到来时，那欣喜若狂，那春风卷席的痛快淋漓，会让人终生难忘。

今年大年初二，已经退休的我们夫妇，自驾去梅县南口麓湖山庄旅游。当我们驱车走过南蛇岗时，旧地重游，一段难忘的往事，又重现在脑海里，如昨天发生那般清晰，那般意义深长。

那年，我们正年轻。春天的一个周六，工厂奖金一发，刚拿到摩托车驾照的我，脑子一热，就去车行买了一辆绿色的嘉陵牌摩托车。向车行老板请教了一下驾驶技术，就骑上摩托慢慢转了转，心中一阵狂喜，不觉就开上了官汕路，又沿着宁江河岸疾驰，再绕城一圈开回家里。

妻子丽芬是个教师，平时喜欢种花种树，在学校兼管园林，在家中也弄了个植物园，此刻正在种绿宝树，见我骑车回来，惊喜得脸上笑成花，停下手中工作，小燕子般飞来坐在车后面。

“真带劲！”丽芬兴高釆烈说道。

“我载你去兜风吧？”我说。

“去哪里？”

我想了想，“咱们去梅城！”

“好的，随你！”一向胆小的丽芬也变得勇敢起来。

我们就这样狂喜得疯了似的，朝梅城方向驶去。一路上的村庄在向后疾走，路边绿植向我点头又匆匆行礼走开。早春上午的公路繁忙如织，许多车辆迎面疾来呼啸而去，许多车辆在你追我赶。我载着妻子兴奋得满脸通红，丽芬在后面哼起了“我们的日子比蜜甜”，清脆的歌声引来路人惊艳的目光。不一会儿车就到了章印，驶进群山。

骑着崭新的摩托驶进南蛇岗群山，两边的峻岭崇山张开雄伟的臂膀欢迎春风得意的我们；清清的潺潺的溪水唱着歌儿，呼呼的凉爽的风在耳边弹奏青春交响乐，公路两旁的绿树青草，山上郁郁葱葱的林木像在向我们点头致意。沿着蜿蜒的公路，车子开始爬山，过了黄蜂窝后就要爬崎岖的南蛇岗了。那时的公路不像现在这么宽敞好走，南蛇岗的路很窄很陡，由于第一次骑摩托，车技不熟，车子走得很慢很吃力，妻子丽芬见状就说我们走路吧，于是她跳了下来，我们就推着摩托爬到岗顶，然后再开，下山的感觉痛快多了。

我们嘻嘻哈哈骑着摩托到了百里外的梅城，停下来也不逛城，丽芬惦记着她的绿宝树没栽好培土。只买了个绿色的丝巾包在头上，在路边店里喝了点水，就又往兴城方向赶。此时我们放松了许多，妻子的绿头巾和我们的歌声随风飘荡，收获了一路惊奇羡慕的目光。

又到南蛇岗山顶了。这回我们没有下车，径直闯了过去。由于兴奋过度，摩托不小心撞到路边的一棵树上，我们也从车上摔下来，幸亏没大碍。但妻子的手擦到地上流血了，她害怕了，流下了委屈的泪水，说什么也不肯再坐我的车，于是我们商量等过路汽车搭载回去，可是汽车大都不愿停下，有停下来的也只是问问情况，愿意拉人但不愿拉车。

“丽芬，你坐车回去，我随后回。”我说。

“不行啊，我不放心你。”丽芬说，“要走一起走。”

于是我们就在山路上继续等同意拉我们的大车。

时间随山上的日影慢慢移动，几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汽车肯拉我们。太阳已经快下山了，晚霞布满天空，巍峨的大山影子越拉越大，沟沟壑壑变得暗淡模糊，只有山顶的高大的绿色松树和杉木还有稀疏的夕阳笼罩着。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天若全暗下来就更加恐怖，我们进退维谷，束手无策。

这时妻子焦急起来，上午得意欢乐的模样全然不见了，她想起家里和学校里含苞待放的玫瑰，幽幽的兰花，深绿墨色的绿宝树……走了一天，整个植物园还没有整理浇水；想起读幼儿园回家的孩子；想起今后充满期待的生话，应该勇敢地面对现实，战胜恐惧。于是，她从地上站起来，脸上庄严而凝重：“不等车了，我坐你的摩托回家！”丽芬说。

“你不再害怕了吗？”

“不再害怕，怕也要回家！你小心一点就行！”丽芬说完倒催我振作起来。于是我踩动了油门，她仍然小燕子般飞来坐上摩托。我们朝着家的方向，朝着心中浓浓的绿意，朝着美好绿色生活，奔驰而去。

终于安全回到家里。小波澜给我们上了深刻的一课。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的摩托早已换成了汽车，我和丽芬也满头白发了。回忆是那么耐人寻味，我提醒丽芬，南蛇岗的葱郁和当年一样美丽，丽芬点点头，年轻时的我们多么冲动和任性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