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金红
光阴荏苒,转眼间龙年春节就过去了。佳节期间,我整天忙于“走亲戚”,这不由得勾起了我对儿时春节“走亲戚”的回忆。我感觉,那时候的春节才叫“过年”,古朴、实在、欢乐、味浓。
在那个生活清贫、物资匮乏的年代,对于小孩子来说,“走亲戚”就是能吃到在自家难得吃上的好东西,能够一饱口福。因此,当年“走亲戚”的记忆大多都与“吃”有关。对于平时生活在偏僻闭塞小村子的人来说,“走亲戚”也是感受和了解外部世界的一种方式,还是亲朋间沟通信息、交流思想、增进感情的有效途径。
如今,过年“走亲戚”方便快捷了很多,把礼品塞满后备箱,发动引擎,十几分钟的时间就赶到一亲戚家,搬下礼品,走进家门,寒暄几句,甚至屁股还来不及坐板凳,亲戚家人还没看全,就急着赶往下一家。这些高效、便捷的交流和交往方式,与传统模式的“走亲戚”相比,总会让人觉得缺了点什么。
“走亲戚”从年初二开始,能持续到正月十六,这期间几乎家家户户都在酒醇中泡着,在香味中浴着,尽情享受生活的乐趣和亲情的快乐。但那时候交通、通讯不方便,多是“先看丈人再看舅,姑父姨父排在后”,除了大年初二新姑丈上门,小孩子走舅家,其他的时间不固定。所以,家里天天要留下主人待客的,我们这些孩子,就成了“走亲戚”的主力军。
对于小孩子来说,“走亲戚”是一个可喜的大事儿,那种渴望、憧憬、急切的心情无以言表。可对于大人来说,又是另外一种心情,虽然姑姨叔舅、兄弟姐妹情深,打心眼里确实想借过年的机会见上一面,可对于经济困难的家庭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去看外婆舅舅也好,做客姑姑姨姨家也罢,人情世故就是不能空着手去,得带点小手信或见面礼。
父母那辈人兄弟姊妹多,亲戚也多,要走完所有的亲戚需要好几天的时间。等我们长到十多岁,能替父母独当一面,我们兄弟姊妹四人就被母亲编成了两组,路近的亲戚由妹妹弟弟去,远一点的就由我和哥哥包揽了。
我每年都会跟着母亲去外婆家,还会得到舅舅、姨父给的两角至一元的压岁钱,我兴奋地装进衣袋里,顿感自己一下子变得富裕起来。回家后,再三央求母亲让我自己保存,以备购买学习用品,好好念书。开学后,不时地在同学面前炫耀一番。尽管当时每家每人每次也就给一、二角钱,经济条件好的三角、五角,最多也不超过一元钱,十多家亲戚走下来,也能赚个四五元钱,可父母花出去的就不止这些。所以一圈亲戚走完回家的时候,父母总是要向我收回压岁钱的,在我可怜巴巴地央求下,总算能留两三角钱。那时候我也不懂得事先藏起几角钱来,都交出来“充公”了。
令我印象最深刻的,还是我和表兄妹相约去外婆家做客的情景。每年正月初二,表兄妹都会按照约定的时间在村口等我们。那时候还没有柏油路和水泥路,十多里的山路,坑坑洼洼,高低起伏,一路上我们欢快地交流着各自的学习和成长故事……十多里的山路说说笑笑就到了。年迈慈祥的外婆见到我们无比高兴,一会儿摸摸这个外孙的头,一会儿揪揪那个外孙女的小辫子……后来,我们都成了家,进了城,大家都很忙,外婆也越来越老了。自从外婆去世后,我们再也没有相约一起“走亲戚”了,但那份温暖和快乐却深深地植根于记忆中。
时光荏苒,岁月不再。童年时代“走亲戚”的时光一去不复返。随着父母那辈人相继辞世,表兄弟之间已经很少来往了。几年前,我与妻子到邻县的姑表兄家“走亲戚”,表兄的新房建在村西头,以前的老房子早已闲置不用。饭后,我与妻子向东南方向一路爬坡,来到表兄家的老屋面前,只见小小的院落像一位历经风霜的老人,孤零零地守在那里,一时间千思万绪塞满脑海。我静静地立在那里,仿佛又回到从前,又听见院子里大人们热热闹闹地喝酒说笑的声音,又看见孩子们乱作一团的身影。此时,一个年龄相仿的中年男子从我身边走过,我想,他会不会是当年与我在一起疯玩的伙伴?
如今的孩子,无从体验如我们那般“走亲戚”的乐趣。尽管村与村之间都通上了宽敞的水泥路,家家也有私家车,“走亲戚”变得方便而且快捷,可是,那份快乐和期待早已不再。
小时候“走亲戚”,已然成了远去的记忆、远去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