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嘉文

导 读

中国新兴木刻版画运动是由鲁迅1931年在上海倡导发起的。新兴木刻版画从诞生那天起，便和中华民族的解放事业紧密相关，与广大人民群众的命运血肉相连。新兴木刻版画运动是中国革命文艺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当时的版画以艺术作为战斗武器，在思想宣传教育战线上发挥了它的巨大作用。

罗清桢(1905-1942)，梅州市兴宁宁新高陂村人，是著名版画家，新兴木刻版画运动先驱。他早年毕业于上海新华艺术大学西画系，后去日本观摩学习。1932年开始自学木刻，与鲁迅有密切联系，曾得到当面和书信的多方面指导。罗清桢创作勤奋，风格严谨精细，出版木刻集多册。他曾在梅县丙村中学、松口中学和大埔县百侯中学任教员，代表作《韩江舟子》《晨务》《爸爸还在工厂里》等。鲁迅对其作品极为赞赏，曾推荐《起卸工人》《前瞻中的回忆》等作品到法国、前苏联参展，均获国际版画艺术界好评和奖励。在“文化围剿”的白色恐怖下，罗清桢遭受通缉而毫不畏惧，继续积极推动新兴版画运动。抗日战争爆发后，其创作的《全国人民总动员》《抗战三部曲》《战地真容》等一系列战斗性强、艺术性高的作品，深受抗日军民欢迎。

故居具有红色革命的印迹

笔者与罗清桢同村。在村里，罗清桢的事迹妇孺皆知。本人从小就耳濡目染罗清桢的感人故事长大，小时候也曾在罗清桢的故居里捉迷藏撒野。

罗清桢故居，位于高陂村村头。独立门楼，坐北向南，庭院方正，与三房屋右后侧围龙屋相依，全屋布局面积约200平方米，北面为正堂，分上下两屋，各有3间1厅，正屋前为天井，东西两面有横屋，各有2间，与正屋相接，正屋右侧房间搭有木梯，可上二楼。二楼地板为木棚，房外北面架有木质阳台。南面为大门，全屋呈口字形。砖瓦结构，整体保存尚好，特别是前年经政府修缮后，面貌焕然一新，白墙灰瓦，门窗几净，瓦檐平直，庭院整洁。

据其孙女罗红霞介绍，罗清桢出生于此地，并度过青少年时期。大学毕业后在梅县及大埔两地的中学执教期间，亦常回家度假和木刻版画创作，1942年回来养病至终。罗清桢生于斯，长于斯，热爱家乡，常常在故居以刀刻画，反映民众疾苦，揭露社会丑恶，走上抗日救亡之路。在大革命时期，罗清桢故居亦是我党地下革命联络点之一。罗清桢长子罗俞凡，为东江纵队地下党联系人，常带地下党人来此，负责掩护，供食宿，并多次提供烧桥之煤油等物资。20世纪60年代，罗清桢故居曾作为宁新大圳小学教学点，后作为高陂大队部办公地址，70年代设为高陂大队合作医疗站。“文革”前作为村民学习宣传阵地，唱红歌，跳杯花舞，因此罗清桢故居在当地声望极高，罗映球等众多木刻版画专业人士亦曾来瞻仰。

用木刻刀宣传抗日

罗清桢是一位有崇高理想和远大抱负的木刻版画家。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我国掀起全民抗日救国运动。罗清桢满怀爱国热情积极投入到宣传抗日救亡运动的行列中，领导大埔百侯战时美术队，广泛绘制抗日战争形势图，用美术字书写“开展敌后游击战”等大标语。在百侯侯南体育场南面围墙上，绘制了在战火漫天、万马奔腾的战场上，中国抗日军民狠狠打击日本侵略者的动人画面，并带领战时美术队在百侯镇街头巷尾绘制抗日形势图，赴周边小山村书写抗日标语，借以教育学生及唤起民众，加强全民抗战意识。其创作的木刻《抗战三部曲》，第一部分是出征前的动员报告，画面上一眼便可看出是朱德总司令在作动员报告，所有人员从衣着上看全部是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第二部分是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人民军队痛歼日本侵略军。

第三部分是人民尽情欢呼取得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这三部分木刻画作曾刊载于当时广西桂林的《救亡日报》，还被多家报刊转载。当时有人对罗清桢戏言：“如果你在画面上表现出蒋委员长的画像和国民党军队的话，你就有官做，有财发了。”他一笑置之。他曾对百侯中学的学生说：“抗日将士用刀枪在前线对敌冲锋陷阵；我就要用木刻刀作刀枪，在木刻领域战线向日本鬼子冲去！”

鲁迅对其作品极为赞赏，曾推荐《起卸工人》《前瞻中的回忆》等作品到法国、苏联参展，均获国际版画艺术界好评和奖励。在文化围剿的白色恐怖下，罗清桢遭受通缉而毫不畏惧，继续积极推动新兴版画运动。鲁迅在《木刻纪程》中称道：“据我所知道……尚有研究木刻的个人，如罗清桢，已出《清桢木刻集》二辑……这都是值得特记的。”在八年全面抗战时期，他创作的《全国人民总动员》《抗战三部曲》《战地真容》等一系列战斗性强、艺术性高的作品，深受抗日军民欢迎。

与鲁迅先生感情至深

1934年暑假，罗清桢从家乡经汕头乘轮船到达上海，由朋友引荐在内山书店拜访鲁迅。鲁迅关怀这位生活清贫而艺术精神富足的青年，给予热情的接待和直接的指导，罗清桢从老师的身上看到希望和力量。此后，凡有新作，必向鲁迅求教。鲁迅亦有求必应，不厌其烦，像园丁呵护一棵幼苗成长那样扶植这位青年，从题材选择、创作思想，乃至每幅作品，鲁迅都给予具体的指导。

从罗清桢第一次向鲁迅寄送作品开始到鲁迅逝世，在不到4年的时间里，鲁迅共收到罗清桢作品100多幅，罗清桢收到鲁迅信函30多封。鲁迅还多次寄赠《一个人的受难》《引玉集》《新俄画选》等多种刊登有外国优秀作品的珍贵画册给罗清桢。1935年7月，罗清桢在鲁迅的引荐下到日本进修木刻，得到日本艺术家清水登之、伊藤廉的指点。

20世纪30年代初，我国新兴木刻版画运动的兴起，成为中国革命文艺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的问世，是倡导者鲁迅心系民族解放、人民命运、国家兴亡的产物。作为艺术家的罗清桢有幸生在这一时代，在鲁迅的关怀、指导下成长为我国现代著名的版画家。这正是他关注社会、向往革命、追求艺术、心灵与鲁迅相通的缘故。追溯中国现代版画史，在20世纪30年代，鲁迅先生倡导的新兴木刻版画运动，培养了一批先进的木刻版画新军，在南中国以广东为中心，开展木刻版画运动较早而且比较扎实，正如鲁迅先生说的：“擅长木刻的，广东较多，我以为最好的是李桦和罗清桢。”

从日本学成归国后，罗清桢更加深刻地理解了鲁迅提出“绝不马虎下刀”的真谛，一改原来比较粗放的刀法，向精细严谨的画风发展。这一转变，使罗清桢不论是创作思想还是表现技法都出现一个飞跃。比如说现在收进中学教材中的经典作品《逆水行舟》，就是那段时间创作出来的。后来，罗清桢的创作，像《雾中行军》这幅作品，即使是现在的木刻版画家都是难以做到的。用笔画都难画的内容，特别是细节的描画，但他能用刻刀展现得淋漓尽致，实属不易。当“清桢木刻第三集”问世后，鲁迅不仅将其作品选送参加平津“全国木刻联合展览”，而且向国外推荐，受到苏联、德国同行和评论家的关注和赞誉。从此，罗清桢在全国美术界奠定了版画大家的地位。

罗清桢没有辜负鲁迅的期望。他不仅用自己不断进步的作品来报答老师的关爱，亦用深厚的感情来报答恩师。1936年5月，鲁迅不幸病逝，远在大埔教书的罗清桢闻讯后悲痛万分，组织百侯中学师生举行报告会，追忆这位文化巨擘对新文艺立下的丰功伟绩。同时，他还把自己珍藏的鲁迅先生回复给他的30多封有关木刻艺术的亲笔信张挂于礼堂公开展览，激励师生学习鲁迅，发扬鲁迅的战斗精神，树立为祖国、为民族贡献力量的信念。

后来，鲁迅夫人许广平在报上刊登启事，征集鲁迅书简。罗清桢立即去信表示支持，并将鲁迅生前写给他的信函全部寄去，使《鲁迅书简》得以顺利、快速、内容详实地出版。许广平在该书《编后记》中特别提到：“记得鲁迅先生刚逝世不久，曾经登报征求远近好友给我帮助……那时见报就响应我的要求，最先寄给我多是木刻界的朋友，其中罗清桢先生就是一位。……而待到现在书简出版，罗先生却逝世，不及亲眼者，诚属憾事。”由此可见，罗清桢与鲁迅、许广平夫妇感情之深。

是为引领梅州版画的先驱

罗清桢创作勤奋，风格严谨精细，曾出版木刻集多册。同时，在梅县丙村中学、松口中学、大埔百侯中学任教期间，他培养了一批青年木刻者，并举办木刻展览。其间，创作出代表作品《韩江舟子》《晨务》《爸爸还在工厂里》等等。此外，他还资助当地青年铁工研制木刻刀具，供应木刻需要的材料。

在罗清桢的带领下，兴宁一批木刻青年脱颖而出，比如罗映球，于1931年毕业于宁新大圳高陂村的以彩小学（即现在的大圳小学），1936年在兴宁文宇小学任教时，结识罗清桢，受其影响和鼓励开始从事木刻。后来，兴宁人陈铁耕、荒烟、张慧、王立、罗映球等一批批青年版画家脱颖而出，成绩斐然。因之兴宁被鲁迅称誉为“版画之乡”。

民国31年(1942)，罗清桢因病从赣北返回家乡。因生活无着，带病再次到大埔百侯中学任教，遭到国民党反动当局的审讯和严刑拷打，身心受到严重创伤，数天不能进食。同年11月，因贫病交迫，在家逝世，终年37岁。当时兴宁文教界和百侯中学曾先后隆重举行追悼大会。次年，重庆《新华日报》、桂林《大公报》、浙江《木刻艺术》曾撰文介绍他的成就和事迹。1958年，上海出版《罗清桢木刻作品选集》，纪念这位中国新兴版画运动先驱。

罗清桢离开这个世界已经80多年了，可是他的名字、他的作品、他的技法、他的精神，却是永生的。为纪念这位为版画艺术作出重大贡献的艺术家，到了1980年，在罗清桢的家乡兴宁的一批老中青美术工作者，隆重成立“清桢版画协会”，其会员作品，曾在日本横滨市举办的第十二届日中交流美术展览会展出，该会16名会员的20幅作品也同时展出，影响极大。该版画协会成立40多年来，继承和发扬新兴版画艺术的光荣传统，为推动新时期我国木刻版画艺术的发展作出了积极的贡献。特别是近几年来，兴宁市委、市政府大力打造“中国版画之乡”，擦亮版画品牌，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弘扬客家文化。该市学习和创作版画氛围浓厚，新人辈出，展览频频，佳作频传。作为梅州唯一的本科大学——嘉应学院林风眠美术学院亦积极响应参与，为地方的木刻版画艺术的高质量发展而不断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