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士帅

傍晚下班，我提着中午买的水果正想去探望父亲，迎面刚好碰上领导。

“小刘，你先别走。刚接到通知，一小时以后，有人要来送货，今晚辛苦你多坚持一会儿，收完货再回家吧。”领导交代完，匆匆离开了。偌大的单位里，只剩我孤零零守着前台等待那辆货车。日短夜长的冬日，窗外很快便黑透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不停看表，半小时，一小时……结果，两个小时都过去了，那辆货车竟迟迟不到，我顿时变得烦躁异常。

晚上8点20分，单位门前总算响起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借着门口的路灯，我伸长脖子往外一看：天呐，来的哪里是一辆车，是整整四辆啊！

车刚停稳，很快从车里跳下来十几个统一着装的小伙子。领头人见我阴沉着脸，操一口夹生的普通话赶紧跟我解释：“大哥，实，实在对不起，您这地方我们不熟，出高速时拐错了出口，又折回去了，耽搁了您下班，实在对不起啊。”

我没说话，只晃晃手，示意他们别啰嗦，抓紧行动。工人们明显怕我发火，一个个低眉顺眼立马行动起来。那些实木家具死沉死沉的，可他们一点不惜力。天很冷，工人们头上却很快冒出了浓密的汗珠。不断有人从我身边经过，操一口家乡话相互交流着什么，我听不太懂也没兴趣听，只是不停催促他们加快进度。

“啊……”突然，一个小伙子失声叫了起来。我扭头一看，他的手指被压在了家具底下。顿时，鲜血外涌，止也止不住。无奈之下，我只好带他去了单位附近的社区诊所包扎。

隆冬的夜有些阴，月亮隐在云层里。并肩前行时，我细细打量了一下他——小伙子模样俊朗，唇边生着一圈细密的小胡子，看样子年纪不大。一问，果然，才刚满19岁。他说自己高考落榜了，家里没钱供他复读，只好跟同乡一同出来，在搬家公司里打工。

“您这儿是春节前最后一批活儿了，明天中午我们就回家过年，车票都买好了。”说话时，他的眼睛在昏黄的路灯下，格外明亮，眼神中满是对于回家的渴望。是呀，马上就要过年了！

从诊所回来，我没再让他搬东西。我主动加入到了搬运行列。那些家具真沉啊，还没搬两趟，我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那批货总算卸完了。此时，已是晚上10点。他们胡乱抹着脸上的汗，抑制不住满心的喜悦，匆匆上了车，边启动车子边说着家乡话，有人嘴里还哼着时下的流行歌曲。

我提着水果刚想离开，忽然看见那个受伤的小伙子正要上车。于是，紧走几步，叫住他：“小兄弟，这水果是我们单位发的，我家里还有好多，根本吃不完，你们拿着路上吃吧。”

他起初推托着，见我执意要送，遂接过东西，连连说着：“谢谢，谢谢大哥！”这时，四辆车的驾驶室里同时探出好几张笑脸，他们异口同声说着：“谢谢大哥！”

很快，车窗关闭，四辆车在我眼前陆续启动。站在原地，我用力挥着手，大声冲他们喊着：“回家过年，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