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忠实
《我的界限》是国内知名网络文学研究专家马季继《城市敲钟人》和《马季诗选》出版后又一部诗集力作,共分为“草木底蕴”“远走天涯”“时光信使”“旷达之美”“无语世界”“我的界限”“湖畔望月”等七辑,并附有代后记《重回诗歌怀抱》一文。在这部极具纵深感和辨识度的诗集中,马季把笔触伸向自然和生命的深处,以独到的诗学追求和充沛的人生经验对生命个体作出了细致且深刻的观察和审视,并于主体与客体之间构建起了自我的精神空间,使生命的真容、灵魂的声音和思想的深意清晰显现在诗歌文本之上。
评论家罗戎平认为:“诗歌毫无疑问地成为了马季人生情感中的一个依靠,迷茫、失败、探寻、成功,均构筑起了诗人记忆中的一道道原汁风景。”当《我的界限》顺利出版发行后,马季回顾起四十多年的创作和研究历程,不禁感慨道:“这是我与诗歌的一次久别重逢。”在马季茂盛的文学丛林中,诗歌于他而言有着不言而喻的重要意义。虽然占据他大部分时间和精力的是网络文学研究,但他的文学起点却是诗歌创作,早在1987年他就在《花城》发表了他的诗歌处女作。尽管马季从2002年开始走上了理论研究之路,可他并没有忘记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柔软,多年来,他始终都会在工作和研究的闲暇之余坚持创作诗歌,这既是他对诗歌的热爱,也是对初心的坚守。
如果说“诗歌是一门令人神往的技术”是马季对诗歌的概括,那《我的界限》则是他对自己人生经历的娓娓道来。马季在诗歌中曾多次强调自己的“异乡人”身份,但他并没有直接抒发出心中强烈的思乡情绪,也没有对自己数十年来的羁旅生涯发出沉重的感叹。他在《叙述者》中说:“做了三十年的叙述者,忽然发现自己口齿不清,语意不畅,那些行云流水,栩栩如生的细节,转眼间变成皱皱巴巴的拼接。”再比如“一个人在异乡行走,哪怕居无定所,四处漂流,只要他亲近草木,安心于寂静中摊开所有珍惜的事物,就会拥有对世界质朴的触角”(《草木底蕴》。通过这两首诗我们并不难看出,马季对羁旅生涯的书写其实是在努力克制情绪的过程中,借助自己的异乡经历和人生经验来阐发思考和见解,这在某种程度已经有了苏轼诗歌的那种无奈过后的开阔和豁达的意味。而也正是由于这种冷静和克制的情绪表达,马季诗歌中的羁旅感和异乡氛围才更加浓郁。
为了能够在诗歌中更完整地传达出对生命的关怀,大多数诗人都会选择带着一颗草木之心洞察自然万物,并将心中深厚的情感寄托于自然景物之上,借助自然意象来抒发自己的主观情思。这也正如美国诗人、评论家简·赫斯菲尔德在阐释自我与他者之间的关联时所言的那样:“只有足够深入地凝视存在,你才能最终觉醒于万物之中。”在《我的界限》所收录的《两个月亮的夜晚》《草木底蕴》《异质之美》等诸多作品中,我们能够真切感受到马季深邃的思想,以及他对自然生命和自然精神的深刻领悟。当意识到贺兰山、历史和民族之间的内在联系,马季仿佛触摸到了自然生命的体温,于是,他在《时光卷尺》一诗中写下:“夕阳穿过巍峨的贺兰山,将一把时光卷尺,披挂在西夏王陵金色的胸膛,一寸一寸丈量着,一个民族的高度,一种文明的宽度与厚度。”马季笔下的物象是清澈无杂质的,他为河流、平原、黑夜赋予了新的生命,经过他的表述,一切的自然之物都活了过来:“河流在静夜发出一声咳嗽/古老的平原,抖落一身露珠”(《季节交替》)。所谓自然意蕴,尽在不言之中。
在《我的界限》中,马季始终都在以一个在场者的身份对包括自己在内的生命个体进行索问和探寻。马季带着独特的生命体验和越过黑暗,频频向心灵发出具有哲思的对话,并于虚实之间接连勘察生命的幽秘,从而对存在、状态、界限等深刻的话题作出思辨性的诗化表达,所以他才会在诗集同名诗《我的界限》中写下:“世界被堆满的时候,其实是空的,而身体虚空时,一切却是那么真实,我的界限,便是逃过劫难,游走在虚无边缘的那些夜晚。”
作为一部生命个体与诗歌精神的相互映照的诗集,《我的界限》有着一种精神的凝聚和灵魂的激荡。在诗集中,作者马季用温情窥见个体的存在,接连向外界传达着纯粹而又澄澈的诗意声音,这不仅使诗集所蕴含的生命体验正以一种流水般的姿态在文字中缓缓流淌,还让我们看到了灵魂在他的诗歌中已经得到了觉醒和新生。这也恰如马季在《去往良渚途中》的创作谈中所言:“我愿意做一颗被湖心遗忘的石子,随着灵魂的闪电重回朝露,切身体会清澈之意,在平淡之中寻求瞬间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