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君福

自记事起，我就一直惦记着顺应着母亲，就像母亲对我那样。印象中，我自小被母亲重重地牵挂着保护着。母亲，在我心中熔铸了一个上好的模样。

在我的心中，母亲的模样是吃苦耐劳负重前行的。在我不满5岁时，父亲便因病去世。母亲除去心中的悲凄外，身上生活的担子也可想而知沉重。30多岁的普通农村妇女，上要赡养我80多岁的奶奶，下要抚育我们6个孩子。那时，我最年长的姐姐才13岁，还不能进入生产队劳动，只能帮母亲做些家务，跟随大人上山打柴。靠母亲一人劳动，分到的粮食远远不够一家人食用，每年下来都要欠些生产队的超支款。我清晰地记得，那时若有生产队无工可上的闲暇时间，母亲便早早地做好一天的饭菜。早餐后，母亲交代我们要听从姐姐的话吃中餐，不要惹他人，不要犯事。随后，母亲则外出到别的生产队已收过花生、红薯的地里，“沙里淘金”般挖掘捡拾点弃果残果用来煮稀饭，或者外出敲打捡拾些松果之类卖点钱换点豆子，晚上天黑以后才能回到家里。每个月生产队都会放几天假让村民上山打柴。每当此时，母亲便带着大姐姐前往三四十里远的山上打柴，只是用双肩挑，往往要天黑以后才能回到家中。母亲的身子无疑极端疲累，体力极度透支，但她始终忘不了在做家务、吃饭等时间节点，教育我们要吃苦要勤恳求上进。母亲常说：活不累人，病才会坏人；天上有饼掉，也要赶紧跑；黑夜赶路，越走越明。母亲的吃苦耐劳慢慢地在我心中扎根。母亲做啥，我都会自发地上前帮着。母亲吩咐的挑水、喂猪、打猪草等活儿，我都会干出母亲满意的结果。

在我的心中，母亲的模样是知勤俭懂修身的。我们小的时候，生产队劳动、家务、养鸡鸭猪牛……母亲井井有条样样到位。分田到户后，插秧、割稻、种经济作物、犁地耙田等重农活……件件精通不逊须眉。记得，乡下家中的院墙，挖墙沟、做墙脚、打土砖坯、砌墙、粉刷等都是母亲一手一脚完成的。“花钱如放水，赚钱如捉鬼”“一天积颗豆，一年豆满箩”“扁担不离身，一世不会穷”……母亲总有许多温暖的举动和简明的道理让我们学习劳动和节俭。在我有印象时，奶奶已80多岁了。那时，母亲经常以大量蔬菜或萝卜红薯之类煮稀饭，对我们说，省点米做米果，奶奶想吃米果了。寒冬时节，家里生火做饭或煮猪食时，邻居一位老爷爷经常提着火笼来，母亲则把灶膛里最大最旺的“火屎”夹给他取暖，有时还拿点吃的给他。尽管总有邻里恶意欺负我们，但母亲始终不与他们冲突，最多冷处理一下。“人抢走了你的，老天爷会还给你”“一根棍子难立住，三根棍子搭成架”“做一件好事，积一份德福”“没有良心，受人指点”……我小时候，母亲常对我说：世道好，人更要学好，你是男孩，更要懂事，更要做好人有出息，这个家今后还得靠你。母亲的修身观十分具体细微，为我的人生设置了一个一个的航标。母亲晚年生活的安详应该是我勤俭修身的注释。

在我的心中，母亲的模样是有责任能担当的。我曾无数次地假设：如果当初没有母亲坚韧地维系着这个家，我们这个家将会如何？我的老奶奶和我们孩子六人将会如何？许许多多的假想答案令人深深恐惧，又汇聚成幸未遭遇的万分庆幸！哪怕野菜稀饭，母亲也要尽量让给我们吃。母亲目不识丁，却十分懂得文化的重要性。母亲常说，新社会大家有书读，多好呀。我们姐妹能读书的，母亲都支持着读。基本上每个学期都是母亲到三四十里远的山上打柴挑到学校抵学费。在乡下，总是有人喜欢恶意欺负没有父亲的孩子，为此，母亲要付出更多的心力来保护我们孩子六人。“人欺人，天不欺人”“恶人自有恶人磨”“别人吐口水在你脸上，你就默默擦掉，你赶快长大有了本事就好了”“不怕小时穷，就怕长大笨”……母亲常常这样教育我们要学会忍让，把目光放长远。一支筷子人人可断，一把筷子难倒众人。这故事我是首先从母亲口里听到的，这是“团结就是力量”在我心中的萌芽。在我们小时候，母亲自己有了病痛，从不上医院，家中没有钱，也不愿这样花钱。有一次，母亲上山打柴，不小心用刀砍着了膝盖处。母亲自己就近找了些草药止血，用一件衣服包扎伤口，然后托人告诉舅舅，舅舅又托人用独轮车把母亲送回家。很久一段时间，母亲就在家里以草药养伤。母亲以她常人难以坚守的责任担当稳住了家庭成就了孩子。这份沉甸甸的责任担当阳光雨露般潜移默化到我的心里并外化于形展现于行，我相信这也让母亲喜乐在心。

我们长大了，母亲却老了。不让母亲因儿女因家事等忧心以至苦闷，便是我的责任与担当了。从乡下到城里，我在哪便把母亲带到哪。姐姐和妹妹都生活在乡下，除尽心尽力赡养好母亲外，我力所能及地帮助姐姐妹妹们，越是贫弱的帮扶越多。人常说，兄弟分家成了冤恶邻里，姐妹出嫁成了势利亲戚。我从不理会这些。在姐妹们各自的生活与娘家的牵扯中，我总是以血缘亲情去融合，哪怕自己无偿付出些劳作和钱财，以免产生意见甚至出现不愉快。儿女不和重伤父母心呀！从学校到机关，无论历经哪个岗位，我都能无愧于责任和担当，都能在职责范围内扶助弱小。家里和家外，生活和工作，有责任能担当，这是秉承了母亲的基因，也是对母亲应有的尊重与孝敬。

小时候，我的痒，是母亲的痛。长大后，母亲的痒，也痛在了我的心头。和着时代前进的步伐，我们家逐步走出贫困，母亲60岁以后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安享晚年。回眸以往，我一直以来都以儿童堆搭积木的痴情维护心中母亲的模样，以此敬重赡养曾经苦难的母亲，以此减轻“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