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一文

“胜造八级浮屠”的苏志杰

2023年5月23日中午，初夏时节，太阳还不是十分热辣，一路东风把我们送到了在蕉岭华侨农场的印尼归侨苏志杰的家。刚下车，就见老苏满脸笑容，迎候在家门口。我打量了一下，老苏虽是古稀之年，但身板硬朗，脸色红润，精神矍铄，挥手间，把我们迎进了他温馨的家里客厅。

老苏声音洪亮，话语不断，给我的第一印象，他是一个重感情、有抱负、懂感恩的人。老苏和 其他难侨一样，都有逃不脱“排华”的命运，他家房子被烧毁，全家流离失所。在他家最艰难时刻，祖国派船把他全家接回来，安置到蕉岭华侨农场生活。现在老苏住着花园式别墅，据所见所闻，我觉得他家日子是幸福快乐的。若说，侨场养育了他，让他成长成才；那么他所在部队“红一团”的大熔炉，就磨炼了他的精神和体魄。从无根到有根，从遭受欺凌，到获得党和政府的关怀厚爱，他萌发了创业报国的决心。他在部队入了党，退伍回农场后，他要求自己：要为平凡的工作作出不平凡的贡献。

第二个印象，他不轻言服输，对事业执着追求，是为了回报祖国的恩情。采访中，谈到近百名工人面临下岗那段艰辛的岁月时，老苏立马鼻子一酸，泪水就涌了出来。可以想象工人的就业生存问题在他心中的重要性。古语云：存心方便即长者，虑事精详是能人。老苏凭着军人的血性、凭着自己是难侨的一员、凭着回报祖国的一腔热血，他危中受命，顶住压力，为国家分忧解愁，担负起濒临倒闭塑料厂厂长的重任。六十年沧桑岁月，老苏是如何带领工人披荆斩棘，集众人智慧，改革创新，攀越坎坷历程的故事，这里不说了。老苏拿出泛黄珍贵的文献资料和闪闪发光的牌匾、奖状、证书时，在场人员无不发出赞叹，那是他业绩的最有力佐证。时有报道颂扬老苏带领工人救活了一个濒临倒闭的塑料厂，称他是“一个胜造八级浮屠的人”。真是：金奖银奖，不如群众夸奖。在他客厅墙上悬挂着朋友的赠诗：“海外赤子归故里，志同道合结友谊。人才杰出创佳绩，报效祖国正其时。”老苏激动地说：“今天，厂里的老搭档们能记住我，今生足矣！”

第三个印象，他是华侨农场变迁和发展的创造者和见证者。老苏一家从1960年回到祖国怀抱，与侨场一起走过风风雨雨的六十年，见证了华侨场从贫穷落后到今天富庶美丽、平安祥和的盛世情景。其间，老苏有多次机会可以调往大都市工作，但他不离不弃，他说：“这里有养育我的土地，有情同手足、患难与共、荣辱与共的好工友，没有大家的共同努力，也没有今 天美好的生活！”是啊，华侨场是他心灵和情感的归属地，他怎么会离开让他全家平安幸福的土地呢？

第四个印象，他是一个性格开朗、多才多艺、热爱生活的人。随着采访深入，获知文艺兵出身的老苏是个多才多艺的人，与擅长文艺的蕉岭县作协主席曾志雄老师认识后，有相见恨晚之意。两人立马切磋唱歌和拉手风琴技艺。此时此刻，兴奋之余，老苏提起手风琴，他老伴扬起清脆的女中音，为我们表演了《解放军进行曲》《白衣战士》等歌曲，从老苏夫妻那洋溢着笑容的脸上，我们看到了老苏家幸福快乐的日子。

最后，老苏动情地说，办厂几十年，花尽了心血和汗水，没照顾好家人，愧对家人啊。现在退休了，儿女都出来工作了，要好好陪老伴安享晚年。是啊，老苏的人生从无根到有根，到今天开花结果，享受着硕果累累、金色满园的幸福生活！

李翻译的传奇人生

越南归侨李开明是我们此行采访的最后一个典型人物。采访前，听蕉岭华侨农场工作人员介绍，李开明曾经是广东河源、揭阳、梅州等地政法系统内很出名的翻译。听后，我心想，翻译，那是一个不简单的职业。归侨“李翻译”肯定是一个见识极广，能说会道，热情有加，处事圆滑世故的人。

见面后，事实让我有点意外。来到场部附近的住宅区，一个中等身材，头发花白，穿着朴实， 脸带微笑，气质持重的中年人把我们迎进了他的家园。他就是李开明。 李翻译话不多，端坐在我们对面，脸上始终带着微笑，一副答记者问的模样。我觉得他是一个遇事沉稳、认真负责、不喜欢张扬、用行动说话的人。

李翻译和许多归侨一样，都有被排华的命运。他的音量不高，话语像山泉水一样自然流露，诉说他那段伤心的岁月。“如果不服兵役，户籍就会被取消……”如晴天霹雳的消息彻底打破了李开明留在越南生活的梦想。为逃避被征兵带来预想不到的困难和灾难，他全家悄悄地回到了祖国，被安排在蕉岭华侨农场生活和工作。从无根到有根，从被越南人歧视到得到党和政府的无微关怀，李翻译全家的日子从此洒满了阳光和雨露。

那时，22岁的李开明是一个敢于吃苦，热爱学习，追求进步的年轻小伙。回国后，正逢国家征兵，一腔热血报效祖国的李开明，主动到场部报名参军。对越自卫反击战打响后，他作为部队翻译又返回越南国土。身份角色的戏剧性转换，使李开明内心有一丝丝掩饰不住的兴奋和自豪，他勉励自己一定要努力干好工作，报答祖国对自己的培养。在部队，他一边学习一边做好战事翻译，经过多年的锤炼和积累，他成了一个刚强、干练且有担当的年轻小伙。部队复员后，他考进了广东省华侨专业技术学校学习。部队的实战磨炼，学校的系统学习，为他后来当翻译官打下了坚实基础。

良好的机遇始终属于那些有准备、有抱负的年轻人。当李开明端出毕业证书、政法部门翻译人员聘请书给我们看时，他那平静的脸上泛起兴奋的涟漪，看得出他对自己事业的自豪和满足，也看出他对越文翻译工作的自信和底气。他说，华侨农场就他一个专职翻译。自2003年起被福建厦门警方聘请协助办理涉越南人员案件起，便走出了他的翻译官人生之路，一干就是20年，协助审讯有1000多名嫌疑人，被称为公安破案幕后英雄。是啊，这个美称不为过，谁知道他付出多少心血和汗水啊！

我问他翻译工作难不难。他回答，遇到嫌疑人说方言、说暗语或一些专业术语，就有些复杂，必须弄懂其真实意思，并翻译准确，才能为办案服务。我又问他，翻译工作苦不苦。他说，很辛苦，不管白天黑夜，随叫随到，有时饭都顾不上吃！突然他话锋一转：“虽然辛苦，但我喜欢这项工作，能通过自己的语言协助办理案件，打击犯罪，是一件十分光荣、十分有意义的事情！”从他真诚的目光里，我看到了他的为人处世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开明豁达，真诚实在，认真负责，有一种执着精神。

我问及他的生活时，他说，他家除了种植茶叶外，也通过翻译工作增加家庭收入。他用自己特殊才能回报社会，报恩祖国，创造财富，把生活点缀得更加精彩。

最后，我们问他，有没有亲人在越南？他回答，他有个姐姐仍生活在越南，那边的生活条件和生活水平还很差，姐姐每次回国都要帮她买车票回去。他抹了抹眼睛又说，回家的感觉真好，有归属感、满足感和安全感！他脸上又泛起一圈圈幸福的涟漪，久久没有散去！

我想，这也是李翻译为自己当年毅然回国，视为人生之路的一次正确选择而感到欣慰吧。他为自己走过的路感到自豪！

现在，李翻译已退休在家安享幸福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