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海娟
下班路上,见刚刚放学的几个孩子相互追撵嬉戏,拍拍打打中,骂人的话脱口而出,竟然全都是难听的“国骂”,音调高低起伏,骂得那叫一个顺口。
我们小时候也骂人,但不许带上“妈”字。几个孩子走在一起,最后那个骂前边那个:“溜溜对球球,王八在头头。”前面那个也不示弱:“瓜子对瓜子,王八在后尾。”走在中间的正在高兴,前后两个一起骂:“光锹对光锹,王八在正中。”
通常,孩子们一边骂一边跑,都想离开那个挨骂的位置。这样重复几次,最先起头的那个变了花样,骂后面这几个学舌的家伙:“学人烂舌头,死了变蘑菇,蘑菇一条腿,死了变小鬼。”另外的同学不服气,也来一套:“跟人学,长白毛,撅着屁股让人挠,挠一挠,起大包,上医院,开一刀。”之后便是小争执:“是我先说的,你跟我学的。”“是我先说的,你跟我学的。”
争执大都不会恶化,孩子们的兴趣转眼就被新的事物所吸引。比如天阴了,起风了,孩子们会大声喊:“一盆火,两盆火,日头出来晒晒我。”捣蛋鬼立刻接上:“一盆火,一盆炭,日头出来晒晒王八蛋。”倘若上学路上忽然下雨,孩子们便会祈祷:“老天爷,别下雨,包子馒头都给你。”也有的漫步雨中,心情大好的:“大雨哗哗下,北京来电话,叫我去当兵,我还没长大。”调皮的坏小孩嬉皮笑脸,说:“下雨了,冒泡了,王八戴草帽了。”
谁也不知道这些促狭的童谣是从哪里长出来、又在何时枯萎的。甚至,我们都不知道这一套一套的顺口溜叫做童谣。姥姥或是奶奶哄孩子,从最初“咯叽咯叽,笑一个,笑一个”,到“一抓金,二抓银,三抓不笑是好人。”再到“逗逗飞,逗逗飞,老婆孩子一大堆。”“拉大锯,扯大锯,姥姥家门口唱大戏;接姑娘,送女婿,小外孙也要去”……襁褓之中,孩子们一直在接受童谣的熏陶。
小孩子的成长过程中,童谣无处不在。“迷溜迷溜转,卡倒不吃饭。”这是做原地转身的游戏。“背草铡草,老牛吃草。”这是两个同学背靠背,相互把对方背起至面朝天的游戏。“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笑,不许露出大门牙。”这是“木头人”游戏。跳皮筋由简单到复杂,不同的童谣有不同的跳法。起始阶段是“小豆豆,发芽了,我的妹妹上学了,借我的针,借我的线,借我的头绳扎小辫。”进阶的是“学习李向阳,坚决不投降。敌人来抓我,我就跳高墙。高墙不保密,我就钻地道。地道有枪子儿,专打小日本。”升级的是“一朵红花红又红,刘胡兰姐姐真英雄,敢和敌人作斗争,生的伟大死的光荣。”高难的为“小皮球儿、架脚踢、马莲花开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见到小虫子有童谣:“刀螂刀螂簸簸箕,你躲了,我过去。”上山吓唬蛇也有童谣:“青草没棵,烟袋油子赶大车。”河里抓鱼有童谣:“清水清水来呀,浑水浑水走呀,过年开春你再来呀。”画画有童谣。画小鸟的童谣
是:“我名叫小三,考试考个尖,我妈说我考得好,我一回头,变个回头鸟。”
“XX子,下夹子,打个家雀喂鸭子,鸭子不吃喂鹅子,鹅子不吃喂老婆子。”课间,总有同学喜欢戏耍。“咱俩好,咱俩好,咱俩凑钱买手表,你戴戴,我戴戴,你是地主老太太。”说这种童谣的大都是同桌,正在互相给对方画手表。“对不起,没关系,过年杀猪先杀你。”吃亏的同学念完童谣,一笑泯恩仇……
那么多生动活泼的童谣,被封印在谁的童年之中?现在的孩子,可还找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