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秋

周日徒步回娘家，接到老爸来电：“妹子，在哪？”“半路。很快的。什么事？”“哦，半路了，快到了，那就好，没什么事了。”我心中暗笑，反手捏了一下背包里的书：嘿嘿，老爸，我还不知道你，肯定是想再次提醒我要记得带书给你看。

回到娘家，老爸已泡好茶在客厅等着，老妈则在厨房忙活。“没什么东西哟，我只带了几个丑苹果过来。”我双肩一耸，背包顺着手臂滑下，左手抓住背包带，顺势把背包放在鞋柜上，走过去、坐下、喝茶。老爸也喝了几口茶。寒暄间，老爸看了我几眼，欲言又止。电视机里，CCTV1正播放着某现代偶像剧，我问：“咦，怎么不看《人世间》了？” 老爸拿起遥控器：“你要看《人世间》？几台？几点？我都有书看了，还用看电视么！”他加重了语气：“书看完了。”

我起身，从背包里掏出一本书，递给老爸：“这是本土大作家陈柳金老师写的《彼岸·岛》。周五你打电话给我，说《人世间》看完了，我就找出这本书放在桌面上，还写下纸条提醒自己记得回娘家时带给你。”老爸如获至宝地接过，就想回房看书。我笑道：“嗨，莫急！给点面子，先看妹子再看书。坐下来，喝足茶来！”可是，没过一会儿，趁着我边喝茶边回复微信的当儿，老爸偷偷溜回房间看书去了。

老爸今年八十有一。当年他高中毕业后，几经周折，最后入职四望嶂矿务局，先是下井多年修风钻，后来落实政策成了干部。我爸与其他农村小伙伴的爸有很多的不同，比如，他对小孩通常是和颜悦色的、耐心的，会带一些农村比较罕见的花苗回家栽种，会从单位图书室借书或杂志拿回家看，他还为家里连续多年订阅了《广东农民报》和《家庭》杂志。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上初中时下午放学后回到家捧起报纸读副刊作品及“一周世界大事”时的那种激动、沉迷，记得我偷偷“蹭书”读过梁羽生的《萍踪侠影》、光明日报记者樊云芳的新闻作品选《我就是我》，以及《花城》杂志巴金的《怀念萧珊》，等等。如今看来，当年的这些，对我之后考大学读汉语言文学专业和毕业后从事记者编辑的职业大有关系。

我们渐渐长大，父母渐渐变老。“四望嶂”下马了，爸爸提前退休回到农村家里。后来，父母定居梅城。这20多年来，父母的生活主要被带孙、开荒种菜、养生保健所填充。除了我每年雷打不动地为父母订阅的《梅州日报》外，老爸基本无暇进行纸质阅读，倒是这两三年二老都沉迷于玩手机刷短视频搞得头晕眼花、神思恍惚，总想“收手”却总是欲罢不能。

前不久，回娘家时发现老爸在看电视连续剧《人世间》，便与老爸聊了几句。“《人世间》是著名作家梁晓声写的，获得了茅盾文学奖，内容从20世纪70年代写到现在，有评论说是一部‘五十年中国百姓生活史’，按理你会喜欢的。”我试着问了一句：“我有这套书，三册，每册都很厚，要看吗？”“要！”没想到，老爸斩钉截铁地说。他还告诉我，梁晓声，他知道，很有名的。

“好看！十分好看！”书到手后，老爸以平均每周一本的速度把一套三册共115万字的《人世间》给看完了。每看完一本，他就打电话给我：“妹子，书看完了，下次记得带书给我看呀。”在我每次动身回娘家之前，他又会打电话来：“妹子，要多带书给我看哟，别忘了。”

吃午饭时，老爸对我说：“《彼岸·岛》这书好看哟。”他第一次跟我谈起：老家同宗的某某也是水客……看着老爸眉飞色舞的样子，吾心甚慰，“严重”表扬之后，得寸进尺地提出要求：“不要只顾着自己老有所学、老有所乐，你看完的书，也要给妈妈看看。”妈妈虽然只上过两三年小学，但她年轻时在爸爸的带动下，也可以读书看报。

看来，两次荐书都是成功的。那么，下次给老爸带什么书呢？路遥的《平凡的世界》？魏微的《烟霞里》？余华的《活着》？目前，老爸似乎喜欢的是文字质朴、情节性强的现实主义长篇小说，这与我的阅读偏好有所不同，我的书架存货不多。为了更好地为老爸荐书，我也得好好扩大阅读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