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泽漫

我有个细妹，她给我的印象从我毕业那年开始才渐渐清晰。她和我年龄相差将近十岁，我读小学时，她和爸妈在深圳生活，我读初中时，她才和爸妈回到老家。当我正奋战在高中的题海里，她还是个骑着自行车在村里狂奔的黄毛丫头，我除了在她惹我的时候把她打到不吭声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交集了。

听爸爸妈妈说她出生在计划生育最严的时候，爸妈思想传统，非要生个男孩，到她时已经是第三个女孩子，那时候准备把她送人，可对方跟爸爸说想用钱买断，世代不来往，爸爸觉得对方好像讽刺他卖娃娃，一气之下就把她留下来。家里孩子多，她又是第三个女孩子，所以一直存在感不强，爸妈对她也处于放养状态。她从小就不爱读书，小学时一放学就骑着自行车在村里狂奔，一天都要绕村子骑好几圈。有时候天擦黑下课回家的时候，我看见她骑车迅速飞过，只听见她喊我一声“大姐”后便不见人影。等到她上初中时，我已经上大学，半年才回家一次，两人交集就更加少了。有一次我回家，她依旧骑着自行车迎面向我赶来，这一次她骑车似乎不再匆匆忙忙，那时候因为我太久没有见她，已认不出她，恰好她迎面向我过来，于是我认真端详了她的模样，只见她一头蓬松微卷的黑色长发，眉毛又细又长，眼睛也是又大又亮，圆圆的脸蛋看起来十分柔和，格外亲切，那时候我还想着为什么这个女孩子那么漂亮，跟电视里的韩国明星一样。后来她喊了我一句“大姐”，我才缓过神来，噢，原来那是我家细妹。不过后来，我发现她姣好的容貌下性格依旧蛮野，每次从爸爸口中了解到的她不是逃学就是早恋，爸爸对她也是无可奈何，我每次见她也是责骂她不爱读书，她依旧像小时候一样一声不吭，不给你任何回应，我想，那时候她对我应该是极度讨厌的。

毕业后，我回家工作，她恰好高三放假在家，我二妹在外读书，我弟又早出晚归，于是我们两个人的相处时间多了很多。她那时已经十八岁，换了一副容貌的同时又换了一种性格，变成了一个沉稳的少年，不骄不躁。我初工作时，遇到了很多的麻烦，偶尔就会跟她聊起，她也静静听我倾诉然后为我排解，并且表示能够理解我的难处，有时候她的某些早熟的话语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我眼前的这个女孩。自那开始，工作之外，她就是我生活的全部，因为我对关于她的一切极度感兴趣。姐妹几个人，她脾性是最像我的，但是比我更好，因为她身上少了一些偏激，多了一份沉稳，她和我一样能够觉察到身边人的小情绪，理解别人的不容易，尽一切能力去宽慰身边的人。她出生时最不受重视，生活中也容易被别人忽略，仿如少年在家留守的我。可能因为我们都淋过雨，所以想为别人撑一把伞吧。

最近，妈妈要动手术，家里奶奶年迈，爸爸工作忙，我和二妹在丰顺工作没请假回家，于是细妹请假将近半个月在家照顾妈妈。其间，我和二妹发了一些钱给她，每次她都是留下一点，然后悉数退给我们，跟我们说我们赚钱也不容易。那天妈妈去动手术，年仅二十岁的她送妈妈去医院，挂号缴费手术室前等待，术前术后不断安慰妈妈又稳定我们这些在外工作的人的情绪。妈妈手术后她在家里一日三餐洗衣晾衣服扫地拿药等一概包办，她默默承担着本来应该我们一起做的事情。后来我请假回家，我回来后，妈妈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她也要准备继续回学校读书了。临别时，我发了些钱给她，她顿了顿说：“大姐，如果是因为看在我照顾妈妈的份上，你才给我，那就不用了，因为照顾妈妈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听到这里，我一度哽咽，她是我们家最开始最不受待见却最懂事的孩子，用自己的懂事和善良赢得了家里每一个人的喝彩。我想，大概上天比家人还有情，明白她的不易，所以才赐予她如此美丽的容貌吧。

随着年龄的渐长，她也慢慢明白了学习的重要性，变成了一个上进的女孩，我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变成了她的头号粉丝。因为她长得漂亮又努力上进还善良孝顺，这样的人没有办法不吸引我，我也尽可能给予她我能够给予的一切。前几天，她问我：“大姐，抖音说我们来投胎前其实都看过人生的剧本，因为有值得我们留恋的人所以我们才肯来人间走一遭，你的那个人是姐夫吗？”我想了想告诉她：“如果真心非要说留恋谁才来人间，那我翻人生剧本时，注意到的那个人一定是你。”

慢慢地，我也明白，其实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人生。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不同，并不是必须要有好工作和赚大钱才幸福。家里人团结一致，团聚一起，即使粗茶淡饭也美味。总之，我的细妹，我希望她平安健康就好，其他的顺其自然，因为她的大姐我会保护她并且一直爱着她，直到我生命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