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程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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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版:程乡
2023年11月6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玄子的诗与远方(一)

□谢沐军

“报告刘队,在高铁站里面发现一位流浪汉,疑似严重精神障碍病患者,要不联系一下公安和民政部门,让他们派人过来协助一下?”市城综局邰伟带着巡逻小分队,在高铁站周围执行巡逻任务时,发现一位行为怪异的中年男子后,尾随着他跟踪观察了差不多一个上午了,眼见那中年男人跟丢了魂似的,仍在高铁站里晃晃荡荡。邰伟见此情景正不知如何处置,便打电话向大队长刘威海作了汇报。

正逢盛夏时节,空气似凝固了般没有一丝风,中午的太阳宛如一盏炽热的灯泡,明晃晃地投射在大地上。市公安局治安巡逻队的黄煜和市民政局救助站的马田军,这会儿正准备回家吃午饭,他们分别接到刘威海的电话后,立马开上车赶到高铁站。

黄煜和马田军他们刚踏入人流繁杂的高铁站售票厅里面,就看到邰伟伫立在一台自动售票机面前,一副神情专注的样子。他是在买车票吗?先是黄煜感到有些蹊跷,悄悄踱到邰伟身后,往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一下,邰伟一个激灵扭过头来,瞧见是黄煜他们,表情神秘地伸出右手食指竖立在嘴巴前面,示意他们不要说话。继而瞟了瞟站在他前面只距他半米远的、脸朝自动售票机的那位中年男人,压低嗓子对黄煜他们说:“喏,就是他!我注意他快一个上午了,见他不是在售票机屏幕上不停地用指头比画着,就是傻乎乎地盯着来往的旅客不放。当初我还以为他不懂得使用售票机,走上前想给他帮个忙,问他是要买票吗,他说是的。再问问他买去哪里的票呀?他居然迷瞪着怪异的眼睛,直愣愣地瞅了我半晌后,不冷不淡地回答我,说还不知道!还不确定!我当时就思忖着:这人真的怪了,连去哪里都不知道,脑袋瓜子不至于糊涂到这般地步吧!再看看他那一副胡子拉碴的、邋邋遢遢的模样,我认为他准是精神不太正常!”

“要不,把他带回县慢病站鉴定一下,如果真的是位精神障碍病患者,就把他送到市康复医院去好了,以免在这里肇事肇祸的。”邰伟刚说完,马田军马上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邰伟觉得还是先查看中年男人的身份证再说吧。他走上前表明他们正在执行公务,并很礼貌地请中年男人出示身份证。中年男人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慢腾腾把手伸到屁股后面的裤袋里,从里面摸出身份证递到邰伟手上。邰伟从身份证上知道他的名字叫玄子,1973年2月出生,居住地址是:阴岩县梨花西街28号。邰伟看完后把身份证还给了他,问及他的职业状态,他说自己是下岗工人,一切都回答得有板有眼、挺顺溜的。当邰伟关切地问他要去哪里时,玄子神态变得窘迫起来,对他们说了含糊不清的几句后,别过脸不再理睬他们,提起放在地上的帆布旅行包就要离开。

邵伟心里仍不踏实,心里的一团疑云仍未解开,一向对工作高度负责的他,认为玄子在精神方面出了问题!对特殊人群的管控,尤其是对严重精神障碍病患者的管控,那是一项重要的社会治理工作,关乎社会的安宁和稳定。昨天他刚去参加过“全县特殊人群排查管控工作专题会议”,会上县委政法委叶书记,通报了最近发生在本省市的几宗严重精神障碍病患者致人死亡的恶性事件,教训惨痛,令人警醒。叶书记要求全县各相关部门举一反三,查缺补漏,对全县范围内的特殊人群,尤其是精神障碍病患者进行全方位、无死角的“地毯式”排查,真正落实“应治尽治、应管尽管、应收尽收、应助尽助”工作措施。据邰伟以往的工作经验分析,在流浪人员里面,就有不少患有不同程度的精神障碍疾病,其种类繁多,有狂躁型、自虐型、焦虑型、障碍型和抑郁型等等。拿玄子上午的表现来看,邰伟认为他是属于严重抑郁型的那类。这类患者别看他(她)平时不声不响、一副乖溜溜的样子,可是他们的情绪一旦受到刺激,却很容易骤然间出现过激行动,比如自残自虐、跳楼自杀,甚至肇事肇祸等。邵伟认为宁可误查一人也不漏掉一个,像玄子现在这种情况如果不去管他,任他继续四处流浪的话,必将会给社会带来不稳定因素!

玄子刚走几步,邵伟赶紧跨步向前挡在玄子前面,温厚地对他说请他坐上他们的车,带他到市慢病站做个身体检查。玄子听到后先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待他反应过来是咋一回事时,立马感到自己的尊严和人格受到了侮辱似的,心想原来他们怀疑我患有精神病!他顿时像一头斗红了眼的公牛,恶狠狠地瞪着邰伟他们,神色愠怒对他们说:“你们凭什么怀疑我有精神病,我去哪里用得着告诉你们吗?”说完仍觉意犹未尽,又赌气地补充一句:“那好,那就干脆告诉你们吧,我准备到S市去,你们不会也一路跟着我吧!”说完,又好像不解气似的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气咻咻朝车站入口处方向走去。

看着玄子离去的身影,邰伟他们立在那里面面相觑。他们回想起刚才与玄子交谈的过程,又觉得他的思维逻辑正常呀,没有不对劲的地方,也许是他们神经太敏感了吧。大伙望着玄子慢慢消失的身影,都无奈似的不约而同地摇了摇脑袋。

玄子从车站门口买瓶水回来,继续走到车站大厅自动售票机面前,他的手指刚在屏幕上翻选出往S市的车票,才突地想到:自己去到S市这个陌生的大城市后找谁去呢?刚才,他只不过是为了尽快摆脱邰伟他们没完没了的纠缠才信口胡诌的,其实偌大的S市与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啊。玄子再次陷入了迷茫的沼泽地。

玄子用手在脸上摸摸硬茬茬的胡子,打开手机拍照功能举在面前,他看到里面自己瘦削的脸上表情阴郁、眼眶发黑、目光呆滞。仔细瞧瞧身上的衣着打扮,发现米黄色衬衣脏兮兮的,有两粒扣子没扣上。低下头瞅瞅下身部分,却发现裤裆前面的地方洞开着,红色的内裤竟然从里面显露出来,原来裤裆上面的拉链都忘记拉了!自己活脱脱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难怪他们认为自己是精神病患者!再想想,其实自己真的有病!但不像刚才他们认为的那么严重罢了。

那是在几年前,他陪同妻子易月兰到县慢病站看皮肤病,他趁她进诊室看病的空隙儿,走到隔壁心理健康测试室,要求心理医生帮他测试下心理健康状态。测试完毕后,那位瘦小的中年女心理医生招呼他坐下来,很关切很负责地告诉他,说这位同志,你患有中低度精神抑郁症,询问他平时工作生活压力是否太大了。临走时,女心理医生还很负责任地叮嘱他,让他平时该减减压放松放松,不然病情会变得愈来愈严重的。这件事易月兰还不知道。

玄子喝了几口水,感到烟瘾上来了,便进入到附近的吸烟区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他往裤兜里掏出“五叶神”香烟,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点燃,狠狠地连续吸上几口,浓浓的烟雾从鼻孔里喷出来,袅袅地弥漫在空气中。看到车站内外来去急急的人流,玄子感到有些窒息和眩晕,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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