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康 文/图
笔者曾涉足江西赣州市所属的多个县（市、区），但都没有专门考察客家文化。两年前去福建泉州，也曾路过江西省赣州市石城县，看见四周山石（大部分为丹霞地貌）绕城，大概就知晓了石城这个县名的由来。日前，笔者走进了石城这个有着“客家摇篮”和“客家民系发祥地”之称的千年古邑。
南来远过一千年
石城建县于南唐保大十一年（953）。古城墙位于琴江河畔，始建于宋，建炎四年（1130）始筑土城墙，直到明成化二十三年(1487)拆南门卧虹桥之红石以立基筑砖城，目前保存完好之“旭华门”为乾隆五十五年(1790)所改。
“闽粤通衢”门楼又叫“镇武楼”，是一座造型独特的城楼，为城垣外廓，是镇守石城北关的重要防御设施，因此又被称为“敌楼”“箭楼”。城门上建阁楼，为穿斗式梁架木结构，歇山顶。镇武楼所处郭头街兴于南宋绍兴年间，长约 2.5 千米，宽2至3米，为卵石铺筑而成。自唐宋以来，这里一直是客家人南迁通往广东、福建的必经之路，南来北往的客商、车夫、挑夫等到了郭头古街都要落脚歇息。作为中原汉人南迁的实物见证和历史信息的载体，“闽粤通衢”的保存对于研究客家民系的形成、发展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门口矗立的“闽粤通衢赋”碑，介绍了石城客家先民的迁徙历史和石城的民俗风情，看后感触良多，而对最后一段更是印象深刻：“尤感其民风淳朴，厚道热忱，入孝出弟（悌），诗礼为箴。行事于实，做人于诚，甘于清白，韧于坚贞。廉风浩荡，办喜事毋须随礼；正气绵延，讲道义咸必体仁。口碑高矗，中外蜚声，至矣哉。……”关于“办喜事毋须随礼”一事，笔者很是好奇，特意走访了周边的当地百姓，结果得以证实。心想，对于当今讲求礼尚往来的社会，这种做法实属难能可贵。
镇武楼后侧是社稷庙，旧称配天庙，始建于宋朝大中祥符年间，后经历多次重修。现存建筑为砖木结构，悬山顶，坐北朝南，一进一厅，左右厢房各三间沿中轴线依次排列，有古戏台、天井、正殿等建筑。据悉，革命战争期间这里还用作我红军的指挥部，故其既曾是宗教场所，又是红色旧址。听说每年在此庙里都要举办隆重的庙会，庙会期间邀请多家戏班子在古戏台上演出剧目，热闹非凡。遗憾的是，眼前所见多人在打牌，戏台上也已堆满杂物。
桂花屋里藏玄机
桂花屋，初听这名字非常温馨，仿如一阵芳香扑鼻而来。但知道它曾经是关押太平天国五王的囚室，心情又马上凝重起来。赣派建筑最鲜明的特点是屋顶向上翘起，俗称马头墙，这在梅州似乎只有大埔百侯可见，或许是受邻近潮州、福建影响。也就是说，围龙屋是没有这一形制的。我们端详着眼前的砖、瓦、门、窗，发现大门足有2米多高，要高出梅州普通建筑门的高度许多。除了普通竖窗外，有喜字窗，且上面塑有“八仙”的图案。由于大门紧锁，我们只好在外围兜了一圈。从围墙外所筑的台阶可以判断出，里边的三堂正屋也是“步步登高”的。桂花屋是石城清代客家民居的典型代表，为当年石城富豪黄性存所建造。有资料显示：该屋为砖木结构，悬山顶，三堂两横式民居；中有天井，后为正房，两边厢房，前后庭院；占地面积约1500平方米，有70余间。
说来奇怪，桂花屋居然与太平天国运动有甚多巧合之处：该民居修建于1851年，落成于1864年，与太平天国起义、灭亡时间一致；太平天国运动发起地广西简称“桂”；桂花屋有五进马头墙，而当时正好在此关押了“五王”（除幼天王洪天贵福，还有干王洪仁玕、尊王刘庆汉、昭王黄文英和恤王洪仁政）；太平天国运动盛于被称为“石头城”的南京。或许，这就叫“无巧不成书”吧。
据介绍，石城县人民政府早在2009年对桂花屋进行了修缮，将其打造成集太平天国史料馆、石城人物馆、客家民俗馆于一体的桂花屋陈列馆。2019 年，桂花屋又以“太平天国在江西”为主题进行了重新布展，成为江西省内目前唯一专题展览介绍太平天国运动的场所。一想到太平天国领袖洪秀全的祖居地就在咱们梅州，笔者对眼前这座充满神秘的建筑又由衷地景仰起来，良久不忍离去。
千年作客灯伴行
在石城期间，笔者前往参观了位于通天寨山脚下南庐屋内的彩灯馆。南庐屋是典型的赣派客家建筑，屋前有一个半圆形大池塘，这与梅州围龙屋无论从形制还是寓意都是相近的。大门的门楣上镌刻着由清代书法家吴仁题写的“南庐”二字，取自“结庐在人境”“悠然见南山”；这与梅州城区的人境庐一样，屋名意境取自陶渊明诗句，而且屋主也姓黄，难道这也是一种巧合？资料显示，该屋占地20余亩，仅屋宇现存 116 间（一说99.5间，以示主人谦逊）。屋内功能齐全，厅堂、住屋、水井、池塘、园圃、学堂、卫戍设施样样俱全，正栋两侧各有两排舍屋，相向对称，灯彩馆就在右边的舍屋（梅州称横屋）的几十个房间内。展馆的每个房间门口分别粉饰有毛主席诗词，不知是早期的年代印记还是现今的刻意表达。
“中原灯形客家神，舞灯敬神祭祖恩；身背宗牌闯天下，千年作客灯伴行。”据史料记载，从南唐开始，石城灯彩逐渐形成，至宋代在民间已十分盛行。与梅州的情况一样，石城方言中的“灯”“丁”也同音，而舞灯有祝愿人丁兴旺、幸福吉祥、福寿富贵之意，因而深受石城人的喜爱。可以说，石城灯彩是当地客家人生产生活的生动写照，是客家先民向往美好生活、祈求喜庆吉祥平安的欢乐赞歌。
石城灯会(灯彩) 于2008 年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同年，石城县被国家文化部命名为“中国民间文化艺术之乡”；2012 年，石城县被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命名为“中国灯彩艺术之乡”。灯会本是客家地区传统的民间习俗（像梅州的兴宁花灯），但石城县每个乡镇都有一款不同的彩灯，这种现象当属少见。据了解，石城船灯的行头和表演程式与梅州蕉岭、平远船灯均大同小异。
最忆美食与山歌
来到石城的第一天中午，同行的当地乡贤、如今在梅州创业的温总把我们带到一个叫“老电影水饺店”的百年老店用餐。一进店门，看见墙上挂满了奖牌，便知温总的“良苦用心”。薯粉水饺、石城肉丸、卤子肉、笋瓜炒牛肉……各具特色的美食早已让我们垂涎三尺。石城美食的客家味道果然特别，如水饺皮是用芋头粉和薯粉揉搅搓捏而成，做成饺子后吃起来嫩滑软韧，与一般的面粉饺子感觉完全不同。肉丸与梅州的制品也稍有不同，因薯粉的种类和用量差别而显得色白香滑，却少了点梅州肉丸的弹性和肉香。卤子肉则介于北方回锅肉和南方酸溜肉之间，风味独特，首屈一指。当然，几乎所有菜品（含青菜）都佐以辣椒，这是石城与梅州在客家烹饪上的最大区别。
当天晚上选择在小松镇长乐村用餐。真是无独有偶，石城既有琴江河，又有长乐村，难道这儿跟梅州五华（旧时称“长乐”县）有某种关联不成？用餐的地方算不上奢华，但所有饭菜都是用柴灶烧出来的，很有农家的烟火味。席间，几位石城的朋友趁着酒兴唱起了当地客家山歌，其中《做鞋歌》的歌词是这样的：有心为哥做双鞋，又冇鞋样来剪裁；撒把石灰大路上，只等阿哥走过来。山歌唱出了石城妹子对阿哥的钟情与含蓄，很有韵味。当时我心想：石城人真是实诚呀！笔者也欣然介绍了梅州客家山歌的几种腔调，还用梅城“直头筒”即兴唱了几首，以示感谢。歌声与美食相伴，为石城之行增添了欢乐。
第二天，笔者在南庐屋参观时发现展厅的书架上有好多当地的旅游图书，其中有《放歌赣江源——石城原创歌曲100首》，便向管理人员索要了一本。翻开一看，不少歌名与我们梅州客家山歌相似，比如《山歌唔打心唔开》，这里的“打”就是“唱”的意思，与我们的“打哦嘿”的“打”意思差不多。其中的歌词是：山歌唔打（叻）心唔开，大路唔行（啊）生秋苔（啊）。大路注正人行个，采茶注正人唱个（啊）。这很容易想起我们梅州新山歌《喜事好运滚滚来》开头的一段，而前两句则完全相同。回来我把此书送给梅州戏剧研究室的朋友，他如获至宝地说：这个好！
（注：本文参阅了赣州市石城县文联刘敏老师提供的《人文石城》系列图书资料，特申谢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