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版:世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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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版:世相
2023年10月15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鸟弹子

●刘满红

老家是座围龙屋,有花头背,一个个房间紧挨着弧形的花头背。有的做厨房,有的是睡室。花头上,常有几只麻雀觅食。麻雀,讨人喜欢。喙黑色,头、颈部栗褐色,背部有细碎的黑色斑点或条纹。飞不远,只会跳不会走。还是念初小的我,看着看着,很想能捉一只玩玩。比我大二三岁的姐姐,知道了我的心事,于是在厨房门口用筷子支起一个竹箩盖,下面撒些米谷,筷子上用小绳子拴住,我和她躲在门里。这时,刚好有一两只麻雀跳过来啄米谷,我俩用力一拉,可是,麻雀精灵得很,箩盖还没有落地,它们早飞到屋顶上了。如此三番五次,次次扑空,心里十分失望。

一天中午,天气炎热,我掇把长条凳躺在小巷里。忽然,听到有人惊叫:“老鹰来了!” 我赶快起来,只见老鹰打了“盘叉”,向花头背俯冲。母鸡带着几只小鸡,惊叫着要躲进花树下。老鹰盘旋一圈,向一只惊叫着的小鸡俯冲直下,离它的猎物不到一米,眼看就要叼着。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啪”的一声,一只小石头迅疾击中老鹰的头,老鹰中弹,噢的一声,窜上高空,飞逃了。

谁弹的?我一看,是福哥。他手里拿着一把鸟弹子,嘴里有点得意地向飞走的“逃犯”哼哈着。

我走过去,要过他的鸟弹子,抚摸着。

福哥不到二十岁,有点得意:“怎么样?神弹吧?”我把玩着,有点爱不释手。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心痒了起来:当麻雀在花头上觅食,不跳跃时,一弹射过去,打昏它,然后逮了起来,肯定好好玩。于是,向福哥说:“你的鸟弹子给我,好吗?”他正犹豫,我撒娇地说:“你可以再做一个嘛,福哥哥!”福哥爽快起来,微笑着说:“不过,你不能白得。”他想了一下:“你先给我扛脚,不劳而获可不行。”我想了一下,答应了。不久前的一天中午,福哥在花头上的厨房炒麦,香喷喷的。我从房间出来,说:“给我吃点。”他说没有。其实,他早就把汗衫卷到肚脐上方,炒麦就藏在里面,鼓鼓囊囊的,以为我够不着。我早看出门道,双脚一跳,小手一抓,炒麦哗的全倒在地上。不过,他没有生气,只是努努嘴:“细鬼崽!”我洋洋得意地走开了。这回扛脚,也算补小过吧!

他回到房间,大大咧咧坐到椅子上,把双脚抬起来,架在我的双肩上。我像扛轿似的上下晃动起来。他感到十分自在,竟哼起了山歌。不一会,他放下双脚,把桌上的鸟弹子给我。我如获至宝,兴冲冲地走出了他的房间。来到大门外的禾坪。边上二尺来高的矮墙上,正好有几只麻雀在那儿跳着。我手痒痒的,静悄悄地捏住小石子,包在鸟弹子兜里,瞄准,用力一拉,小石子飞过去,只听“叭”的一声,麻雀飞走了,打中的却是晒在墙上的罐子。我直挠头。同屋的阿八哥刚好看见,走过来,要过鸟弹子,笑着说,什么鸟弹子,叫弹子。我有点垂头丧气。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没料到,竟有一只麻雀在里面乱飞乱窜。它应是从窗格子里飞入的。我喜出望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自投罗网!”我马上把门关上,用扫把赶着它,它上下飞窜,用线缠住它的一只脚,我走出房间,飞到哪儿我扫帚扫到哪里。驱赶了好一会,麻雀疲乏了,落在床上。我小心翼翼地抓住它,抚摸了一阵,让它上下飞动,感到十分好玩。正在这时,姐姐走过来,指指屋顶:“你听,麻雀在吱吱叫。”“叫,有我什么事?”“不,那是麻雀妈凄叫,呼唤自己的小雀呢。不要让雀妈失去雀仔……”姐姐心慈,抚摸着小雀的头,动情地说:“放了它吧。”“你姐心慈,还是放了它吧。”福哥刚好过来,接口说。我想了想,再听听屋顶上雀妈的叫声似乎有点悲怆,犹豫了一下,让姐姐解开线头,小麻雀从我的掌心拍了一下翅膀,飞起来,和雀妈相会了。大小麻雀吱吱地叫,是快乐。它们在我们的头顶上盘旋了一阵,欢叫着飞走了。福哥说,麻雀不是专吃米谷的,还吃害虫……我想了想,把鸟弹子还给福哥。说真的,我从未见过福哥弹射过鸟雀呢。

我走出门,见儿时伙伴正在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同屋的一个十二三岁的阿姐做母鸡,后面的小孩一个一个拉紧身后衣襟,做小鸡,阿姐双手伸开,拦住一个也是十二三岁的阿哥“老鹰”,老鹰要小鸡,左冲右突,却都被阿姐双手拦住,“小鸡”们则跟着做母鸡的阿姐左避右闪,嘻嘻哈哈,笑得十分开心。玩了好一会,老鹰抓不着小鸡,伙伴们嘻嘻哈哈地散了。

这,又使我想起老鹰。上回这老鹰从哪儿飞来?

围龙屋有条小路通往城里。离围龙屋三四百米的路边,有座林姓人的围龙屋,屋后是七八棵苍劲高大的树,树围有水桶粗,树有三四层楼那么高。有株大树顶上,有个形似筐的鹰巢。一次进城路过,我指指树顶上的鹰巢,它俯冲下来叼小鸡,为什么林屋的人不把它捅了?福哥说,鹰是长空英雄,它常常会迅雷不及掩耳俯冲下来捕捉地里的老鼠。厉害的,一天叼七八只老鼠呢!我思悟着点点头,迈着快步,跟他进城。

自中弹后,这只老鹰再也不飞来花头背叼小鸡了,成了刘屋的睦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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