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厚

梅州客家人爱吃藠粄，街头巷角也常见人支起油锅卖藠粄，但是招牌常常错写成“荞粄”。

藠，普通话读如叫，客家话梅县腔读为kiau1，蕉岭和台湾四县腔读作kieu1。藠通常叫藠头，是百合科草本植物，叶子细长似韭菜，中空，其下鳞茎丛生。藠和韭菜、葱相似，是香辛类的蔬菜。

在客家人的菜园里，藠头土里土气，再普通不过。然而它也曾作为一个文学意象被诗人吟咏。古人称之为“薤”，并为之写下许多诗篇。古诗《薤露》可能写于西汉，作者已经不可考，诗云：“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薤叶细长，叶上露水甚少，容易晒干，古人以此比喻人生短暂，岁月一去不回。古人认为，作为一种乐府曲调的《薤露》，本是田横门人悲悼其主的挽歌。晋崔豹《古今注》称：“《薤露》《蒿里》，并丧歌也。出田横门人， 横自杀，门人伤之，为之悲歌，言人命如薤上之露，易晞灭也……至孝武时， 李延年乃分为二曲，《薤露》送王公贵人，《蒿里》送士大夫庶人，使挽柩者歌之，世呼为挽歌。”田横原为齐国贵族，秦末反秦自立，兄弟三人先后占据齐地为王。汉高祖统一天下后，田横不肯称臣受辱，横刀自刎。其五百部属闻讯也全部自杀。

战国时宋玉向楚王说明其曲高和寡的情况，说：“客有歌于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其为《阳阿》《薤露》，国中属而和者数百人。其为《阳春》《白雪》，国中有属而和者，不过数十人。引商刻羽，杂以流徵，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人而已。是其曲弥高，其和弥寡。”可见，《薤露》属于不特别流行也不算高雅的流行歌曲。

曹操、曹植父子都曾作《薤露行》传世。曹操《薤露行》：“惟汉廿二世，所任诚不良。沐猴而冠带，知小而谋强……”所写已跳出挽歌的藩篱。

“藠”是“薤”的俗称。《正字通》：“呼薤曰藠子，以薤根白如藠也。”因为薤鳞茎洁白，才称为“藠”。“藠”从艸，下面的部件是“皛”。“皛”读xiǎo又读 jiǎo，是皎洁、明亮之意。

而“薤”又是更古老的汉字“䪥”的俗字。《说文解字》等训诂书中只收有“䪥”而无“薤”。䪥，今普通话读xiè，《唐韵》胡介切。《说文》：“菜也，叶似韭。”《玉篇》：“荤菜也。俗作薤。”

古人是否和现在的客家人一样吃藠粄，未可知也，但藠头是一定吃的。《礼记·内则》说到怎样调和饮食时称：“脂用葱，膏用䪥。”烹调肥腻油脂时宜用葱、藠调和。

人们把藠粄错写成“荞粄”，其实也不算很离谱。《康熙字典》引《本草》释曰：“薤，一名藠子。或作荞，非。”可见，不光现代人会把“藠”写成“荞”，这个错误古人也常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