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育

1976年冬的一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寒冷并未随着白天的到来而有丝毫减退的迹象。古镇一间简陋的老屋里，小男孩躲在温暖的被窝里，睡意正酣。母亲的呼唤把小男孩从睡梦中叫醒，寒冷的天气里，虽然他想在被窝里多待一会儿，但犹豫片刻还是坐了起来，双手不停地揉着惺忪的睡眼。

小男孩刚好10岁，在他还未出生的时候，爷爷奶奶相继离世，母亲又体弱多病，整个家的担子就落到父亲一个人的肩上。也许是因为贫寒的家境，他比同龄人更听话懂事。听到母亲的叫唤，小男孩没有哭闹，吃力地穿上厚厚的棉衣。

“儿，家里有几个鸡蛋，阿妈放在菜篮里了，你送去隔壁叔婆家换点米回来。”母亲说。

“嗯！”小男孩点了点头。

屋外北风凛冽，寒气逼人。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抱着菜篮走出家门，寒风迎面袭来，不禁打了个寒战，顿时睡意全无。鸡蛋是平时不舍得吃积攒下来的，有几个刚从鸡窝里捡拾，还带着母鸡的体温。这是小男孩最喜欢吃的食物，特别是母亲做的“卵丝粥”，滚烫的白粥倒进打好鸡蛋的碗里，加点盐快速搅拌均匀，那是多么诱人的美食啊！想到这里，他不禁咽了咽口水，现在他要听从母亲的安排，拿鸡蛋去隔壁叔婆家换米，因为家里快揭不开锅了。

叔婆家里有华侨接济，经济宽裕，生活较富足。叔婆家大约几百米的距离，不一会儿就到了，只见大门紧闭，小男孩缓缓地走上前去，轻轻地敲了敲大门上的铁环，金属的撞击声在寒冷的冬日清晨显得格外刺耳。

小男孩在门外等了许久屋里才有动静，接着是门栓滑动的声音，随着“吱”的一声，厚重的大门缓缓眯开一条缝，刚好容下叔婆的脸。

“你有什么事？”叔婆冷冷地说。

“阿妈叫我拿鸡蛋来你这里换米。”小男孩怯怯地说。

“真是！大清早的，这么冷的天，人家都还在睡觉就被你吵醒了！”叔婆没好气地说。小男孩不知该说什么好，抱着菜篮木木地站在门口。过了一会儿，叔婆很不情愿地接过菜篮。

“哎哟！你这鸡蛋也太小了！这样的鸡蛋也敢拿来换米！”叔婆一脸嫌弃和不耐烦。小男孩一声不吭，任凭叔婆不停地数落，心想家里连人都吃不饱饭，还能指望母鸡下的蛋有多大！

小男孩最后换了米回到家，母亲发现他眼里噙着泪水。

“儿，你怎么了？”母亲问。

小男孩不作声，强忍着泪水，放下菜篮径直朝里屋走去，一边走眼泪一边在脸颊上流淌。

这位小男孩是我的兄长，童年经历的这些苦难虽然不是生活的全部，但让他愈加发奋和刻苦，内心坚定的信念从没动摇过，在高考如万人争过独木桥的年代，通过读书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改变了一个家庭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