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力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喜欢这首歌，在绵绵的歌声中，一些熟悉的面容会从我脑海中缓缓掠过，如烟往事在回首的日子里随歌声打湿心扉。

生命的时光一路漂泊，每一站皆有铭刻心中的瞬间。

“文革”结束后，父母离开了下放的小山村，我也离开了生命记忆中的起点。好友凌把他最珍爱的，也是唯一的一支双色圆珠笔送给我。“别忘了我”，那是童心纯真的对白。如今，凌音讯全无，笔早不知去向。别后山望，凉风冷月，安坐城中，小山村离得很远，我心底却贮满了对大山淳朴真挚的记忆。

高考前夕，校理发室跛脚的周师傅说“最后理个发，到了新地方，莫忘老朋友”。那次理发足足用了半小时，我却不觉得长。几十年后重回母校，旧迹难寻，也没找到周师傅，那段恰同学少年的岁月随着他跛脚行走的身影渐行渐远，却清晰如初。

大学实习那会儿，在一所偏远中学当班主任，班里有位个矮机灵的男孩，家贫兄妹多，几近辍学，我挤出不多的伙食费给他。离开时，他以优异成绩考入县中，我又发起了资助，之后许多年，我们一直书信往来，他读完硕士又留学海外，多次对我说：“情义终生难忘，我常唱你教的《在水一方》……”

上大学离家千里之遥，对旧日之友，越来越少顾及，终于渐渐疏远以至失去联系，只留下深深浅浅的思念。毕业纪念册上有句赠言简洁却悠长：20年后，你还会给我们一个记忆的分子么？

在长江边的一所大学里，我度过了短暂的执教生涯。许是年龄相近，我与学生们融在了一起，没有师生界限。只待了短短数月，那个皎洁月光的晚上，学生们为我送行，在一幅集体创作的画作上，留下了数十个名字，又点起了篝火，手风琴二胡和笛子把《在水一方》演奏了一遍又一遍。

那段日子后，在机关的研究室，我度过了三年的青春时光，白天与同事文友指点江山探讨写作，夜晚，在孤灯下，一群志同道合者各自持笔，就着花生米咸菜小白干，将心情兑换成零零碎碎的铅字。

那以后，我跨越长江来到了江南一座省会城市，俯首转瞬三十年。结交了一批同行，工作之外，念及友情，说自己的成长，说家乡的变化。如今那群人中的许多年事已高，居家享受晚年生活，却不时邀约互相走走，看看祖国的美丽山河……

半百之后，略感轻松，便又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小山村，大爷大妈叨唠父辈往事，问及昔日同窗，大多茫然，便是这时开始拾掇，建立了刚刚兴起的微信群，感谢现代科技，十年时光，中小学同窗回归六七成。虽然在水一方，屏幕里却备感亲切。

循着脚印打捞岁月，更多曾经的友人来到了身旁，一位友人的加入，便是一段时光的回归，一段段地牵引，走过的数十年便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