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谨洲

在《诗经》的诗篇里，作者述其所见，志其所感，对自然界的诸多草、木、鸟、兽、虫、鱼作出深情的咏唱。本文选取其中的几章诗句，了解一下《诗经》作者是怎样品物释义、托物抒情的。

《关雎①》

关关②雎鸠③，在河之洲④。窈窕⑤淑女⑥，君子⑦好逑⑧。

注：①关雎：“关关雎鸠”的缩语。②关关：即呱呱，象声词，雄雌两鸟和鸣的声音。③雎（jū）鸠：鱼鹰，好在江渚河边食鱼。④洲：水中的陆地。⑤窈窕（yǎo tiǎo）：文静而美好。⑥淑女：美好、贤德的女子。⑦君子：有多种解释，如“贵族”“统治者”“有道德的人”，这里泛指男性，是美称。⑧好（hǎo）逑（qiú）：好，正好。逑，配偶。好逑，正好是小伙子的配偶。

这章诗句的意思是，呱呱地鸣叫着的鱼鹰，自由自在地落在河中的陆地上。文静、美好的贤德女郎，正好是小伙子喜欢的配偶。

《关雎》是小伙子咏唱的情歌；另有一说，是贺婚歌。《关雎》是《诗经》的开篇之作：《毛诗》：“是以《关雎》乐得淑女，以配君子，爱在进贤，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贤才，而无伤善之心焉。是《关雎》之义也。”

《螽斯》

螽斯羽①，诜诜②兮。宜尔子孙③，振振④兮。

注：①螽（zhōng）斯羽：螽斯，蝗虫，据说能产99个卵子，比喻子孙众多。羽，翅膀。螽斯羽，蝗虫的翅膀。②诜诜（shēn shēn）：众多。③宜尔子孙：宜，多。尔，你。宜尔子孙，多你子孙。④振振：兴旺众多的样子。朱熹《集传》：“振振，盛貌。”马瑞辰《通释》：“谓众盛也。”

这章诗句的意思是，众多的蝗虫一起振动翅膀，齐集和鸣。祝愿子孙们，成群结队，兴旺发达。

《螽斯》共3章，主题是希望子孙“振振（成群兴旺）”“绳绳（传续绵长）”“蛰蛰（多得数也数不清）”，期待子孙繁衍、氏族昌盛之情，溢于言表。《毛诗》论及《螽斯》之旨时，说：“《螽斯》后妃之子众多也。言若螽斯不妒忌，则子孙众多也。”

《葛藟》

绵绵①葛藟②，在河之浒③。终远④兄弟，谓⑤他人父。谓他人父，亦莫⑥我顾⑦。

注：①绵绵：孔颖达《正义》：“绵绵然枝叶长而不绝也。”②葛藟（lěi）：葛藤，是一种枝形似葛的蔓生植物，比喻缠绕在一起。③浒：水边 。④终远：终，已经。远，疏远。终远，兄弟之道已经相隔很远。⑤谓：称呼。⑥亦莫：亦， 语助。莫，不；没有。亦莫，不肯。⑦我顾：“顾我”的倒文。

这章诗句的意思是，长长的葛藤，长满在河边，紧紧地缠绕在一起。他已经远远地背离了兄弟之道，称呼别人的父亲为父亲。他已经称别人的父亲为父亲，说明他无论如何也不肯照顾自己的亲兄弟了。

有学者认为，《葛藟》是讽刺东周诸侯国国王周平王的作品。这种意见，很值得参考。在历史上，西周灭亡之后，出现了申地太子周平王与西畿（jī）王子周携王“两王”并立12年的局面。《葛藟》的作者以生长在河边的葛藤作比，认为有充沛的河水润泽，因此长得很茂盛的葛藤，都懂得庇护本根不受损害，而周平王却“谓他人父”“谓他人母”“谓他人昆（兄弟）”，致使“终远兄弟（诗中重复3次，谓周平王不顾兄弟、不顾族亲的生死存亡）”。《葛藟》的作者认为，周平王这种背离葛藤庇荫之道的行径，是很可悲的。

《伐柯》

伐柯①如何②？匪斧③不克④。取⑤妻如何？匪媒⑥不得⑦。

注：①伐柯：伐，砍削。柯，斧柄。伐柯，砍削斧柄。②如何：怎么样。③匪斧：匪，非，不是。斧，斧头。④不克：克，能。不克，不能办到。⑤取：通“娶”。⑥媒：媒人。⑦不得：不成。

这章诗句的意思是，拿什么去砍削斧柄？没有斧头办不了。要怎么样才能娶到妻子？没有媒人结不成婚姻。

伐柯伐柯，其则不远①。我觏之子②，笾豆③有践④。

注：①其则不远：要把斧柄砍削成什么模样，它的参照物就在离斧头不远的地方。②我觏之子：觏（gòu），见；遇见。之子，那个姑娘。我觏之子，我想见到的那个姑娘。③笾（biān）豆：笾，古代盛果品的竹器。豆，古代盛果品的木器。④有践：有，语助。践，排列整齐。

这章诗句的意思是，要把斧柄砍削成什么样子，它的规范就在离斧柄不远的斧头上。要想见到我想娶回的姑娘，就要在盛果品的盛器上装满精美的果豆，排列整齐、大方，并设宴、请客，才能如愿以偿。

这是一首写婚姻问题的诗，说是婚姻必须通过媒人，必须遵守一定的法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古代婚姻的基础。《伐柯》以“斧”“柯”这种身边常见的事物起兴，后人因以为人做媒为“伐柯”，或“执柯”“作伐”；称媒人为“伐柯人”。

《蓼莪》

蓼蓼①者莪②，匪莪伊蒿③。哀哀④父母，生我劬劳⑤！

注：①蓼（lù）蓼：长大的样子。②莪（é）：莪蒿，即萝蒿。马瑞辰《通释》：“莪蒿即茵陈蒿之类。常抱宿根而生，有子依母之象，故诗人借以起兴。李时珍云：‘莪，抱根而生，俗谓之抱娘蒿。’是也。”③匪莪伊蒿：匪，非。伊，是。莪，即萝蒿。蒿，青蒿，一年生草本植物，全草入药。陈奂《传疏》：“言莪长大蓼蓼然，以喻子得长大者，皆父母生我之德也。匪莪伊蒿，于‘匪莪’作一转语，言非莪乃是蒿，蒿不可食，喻子不得终养父母也。”④哀哀：悲伤不已。⑤劬（qú）劳：劳苦、劳累。

这章诗句的意思是，那长得高高的，不是萝蒿，而是青蒿。那使我悲伤不已的，是为生我、育我受尽苦累的父母。

《蓼莪》是一首哭悼父母的哀歌。《蓼莪》另有一章诗句：“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这章诗的后两句是：“欲报之德，昊天罔极！”意思是，我想报答父母的恩德，而父母的恩报，却像苍天一样无边无际，我永远不能报以万一！朱熹《集传》：“晋王裒（póu）以父死非罪（裒父王仪为司马昭所杀），每读《诗》至‘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未尝不三复流涕，受业者为废此篇。诗之感人如此。”后人以“蓼莪”指对亡亲的悼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