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蔚梁

前几年看过一篇报道，著名画家吴冠中有个保持多年的“毁画”习惯：若对作品不满意，哪怕已经完成，也要亲手毁掉，为的是留下真正的精品。要知道，在艺术市场上，吴老的一幅画动辄以百万元计，每毁一幅画，就等于烧掉一座豪华房子。仅1991年的一次毁画，就有200多张作品化成烟灰。若按经济价值计算，这是一笔巨大的损失。但他保留下来的却是一颗不慕名利、追求艺术的高尚心灵。

由吴冠中的“毁画”，又使我想起另一位“毁诗”的名人，他就是宋朝的杨万里。据他自述，当江西诗派大行其道之时，他追随效法以黄庭坚为首的江西派诗人，写下500多首诗作。后来又学唐人绝句。再后来终于发觉一味模仿别人的诗风，难以形成自己的风格。于是在绍兴壬午年七月把旧作1000多首全部烧毁。有人替他惋惜，但他甩开前人束缚后，涣然自得，突破了创作瓶颈，达到了自成一格的高度，深受人们的喜爱，被称为“杨诚斋体” 。现在杨万里流传于世的4000多首诗作，虽非首首佳构，却也不乏上乘之作。杨万里一生不慕荣华、不求富贵，淡泊名利，人品与诗品俱佳，作品流芳千古。

当今世界，追名逐利的大有人在。有的书画家出名后，代笔书画和伪作就大量产生。有的采取流水线作业的办法，由弟子信笔为之，然后批量投向市场。连署名“吴冠中”的赝品都能拍出两三百万的天价，何必要将自己的真作销毁？但是不慕名利的吴老终生只追求艺术的品位，在金钱面前淡然处之，他过的是近乎寒酸的生活。在他生前，几乎将自己所有的重要作品都捐赠给了公立的博物馆和大学，自己却毫不遗憾地说：“我的作品是属于人民的！” 吴老的精神遗产，如他传世的艺术珍品一样，都是流芳千古的无价之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