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华
在朋友圈看到一张照片,那是我生活了二十二年的小街。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细想人生有几个二十二年?尽管其中几年背井离乡去求学,但这个叫作光明路的小街却成了我心心念念的角落。其实,小街很普通也很平凡,于万千过客只是一掠而过,而我不同,这里的一门一窗、一桌一床、一蔬一饭都能勾起我的家思。
我家有个朝南的房子,天气晴好时,半夜醒来便会发现自己徜徉在一片明亮的月色中,皎洁无瑕。月无论圆缺,始终挂着亲和的表情,月光清澈无言,窗外寂静无声,仿佛月光为我所有,于夜深人静时分与我相伴。有一段时间我特别迷恋这种感觉,尤其是农历十五、十六这两天,我会刻意早点睡,期待半夜醒来透过窗户,与当空的月光对视,彼此互不打扰地相视。我曾经问过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几十年过去了,至今也道不出所以然。其实,醒来看到的不过是半夜的一片月色,而且跟月光一样陪我的还有母亲。忘不了那些盛夏的夜晚,母亲眯着困倦的眼睛仍然为我摇扇、让我酣然入睡。依然记得老房子里那个方寸的灶间,阿婆系着围裙为一家操持三餐而晃动的身影……不能忘却的人与事很多,聚散两依依,离合总关情。很多时候,呼唤你的并非诗和远方,而是熟悉的家园。
小街没有惊天动地的故事,那些流年平淡无奇,但醇厚清澈。那年搬家时,我把它也搬到了心间。
看了朋友圈的照片,回去看看的兴致日益浓烈。
一个闲适的日子,念想得以实现。通往小街的路上,心情不免阵阵悸动,伴着周边的景物,许多人与事慢慢从心底浮现。
街还是街,灰白的水泥路有明显的补痕,但干净整洁。这条街很早以前是一条土石路,后来,邻里同心协力,把它铺成了水泥路。筑的是路,修的是民心啊。当年,几十户人家,一户挨着一户,热闹、紧密、团结。转个身便是隔壁,迈几步便是对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有单车的人家寥寥无几,物质匮乏带来的好处便是街心的空畅。街坊们活化利用,街心成了多功能的空间,是晒场,也是运动场。把球网往两对门的墙上一挂,一个简易的羽毛球场便“闪亮登场”,再邀几个趣味相投的伙伴,热闹非凡。但快乐不是纯粹的,间中总会夹着七零八碎的东西。当风起劲时,一股脑把羽毛球吹到悬空的电线间隙,小孩爬也不是跳也不是。我们不得不求助大人,或屁颠屁颠搬来板凳、找来竹竿,好不容易才把羽毛球“请”了下来。
经过多次修整,我家老房子门牌变了,原来的木质门窗下了架,取而代之的是银光闪闪的不锈钢;阳台上原来的雕花栏杆已被水泥严实地包了起来,如一堵墙。小时候,我喜欢这个似乎与外界隔绝而又不隔绝的小天地,探出头,便可通过栏杆窥探外面世界的一举一动:看新娘伴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入门;看舞狮队敲锣打鼓去拜年……曾经的故事很多,想起来便绵绵如丝。
不记得在老房门口站了多久,只记得那扇门直到我离开始终关闭着。从一户门前经过,“嘣嘣嘣”,我停下脚步满足好奇,原来是个十来岁的男孩在玩电子游戏。再往前挪几米,一个扎马尾辫的小女孩在玩滑板车。我突发奇想:这孩子可是我同伴的小字辈?在我成长的土地上,我看到了一代又一代的孩子也在成长,他们和我一样有快乐、有忧伤。随着时代变迁,生长环境不同了,这些孩子有的,我不一定有,而我有的,这些孩子也不一定有,相同的大概就是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与努力罢了。
小街热闹场景不复以往了,只有那些纯真而充满温情的过往如风般爬上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