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琼

我国幅员辽阔、疆域广大，南北风俗习惯各异。我生活的地方在平原一隅，物种丰富，美食众多，夏季时令食物中不得不提的就是端午节母亲亲手做的粽子和老鸭鲜笋汤。这两款平凡无奇的食物以它独特的滋味根植于我的记忆，多年之后仍然让我回味，那味道带着母爱的馨香。

母亲的娘家是一个山区镇，山地多、水源丰富、土质肥沃，这样的环境最适宜竹笋的生长，每年5月开始，我的舅舅就常常给我们带来竹笋。竹笋装在麻袋里，沉甸甸地，打开一看，那沾着红土的竹笋肥硕、鲜嫩、肉乎乎的让人喜爱。老鸭鲜笋汤的做法其实很简单，母亲把收拾干净的鸭子斩成小块，竹笋剥皮洗净，切成条状的，二者放入高压锅开火煮。上汽后调小火再煮五六分钟，等它自然降温后开盖子放一点点的盐和几粒味精调味即可。舀上一碗，只见笋丝洁白、笋肉鲜嫩、鸭肉芳香。尝上一口，顿感满口鲜美、甘甜。在端午节食用这样的老鸭鲜笋汤是家乡的风俗习惯，既是时令尝新，又能湿热退火，当然，在整个夏季食用也好，一方面夏季天气炎热人们食欲降低，这款汤一点油腻感都没有，喝起来清爽，另一方面夏天人的身体水分流失大，多喝汤可以预防中暑。小时候吃东西只注重口感，小小脑袋装着的是有限条件下的吃喝玩乐，对食物的养生功效所知甚少，不懂也不理会。母亲在厨房忙活时，我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剥笋，大人拿菜刀对着笋身用力一砍，然后沿着竹笋旋转一圈，完整的笋壳就轻松地下来了，削去根部不能食用的粗纤维和长着黄色绒毛的笋皮，一根洁白的竹笋就剥好了，又快又干净。我却喜欢慢慢地一层一层地剥，并把剥出来的笋壳按原来的顺序套好，最终成为一个完整的笋，当然，空壳的。这个过程很考验耐心和细心，但有一种很享受的成就感。往往，我还没完工就被母亲赶走，悻悻地拿了几个大笋壳抓几只蚂蚁蜗牛到门口的小水沟上玩漂流了。

母亲是潮汕人，包粽子方言叫“缚粽”。客家地区制作粽子叫包粽子，侧重于包的过程和动作，潮汕人叫缚，也许是在这个基础上多了一层用绳索捆绑的技艺以及对其选材的讲究之意吧。宋代诗人陆游的《村居初夏》：故乡风物胜荆吴，流水青山无处无。列植园林多美果，饱锄畦垄富嘉蔬。桥边来淬劙桑斧，池畔行芟缚粽菰。我有素纨如月扇，会凭名手作新图。其中就是用缚粽，可见潮汕地区端午文化的悠久历史和良好传承。

每年端午前几天，母亲就开始准备缚粽的事，到山上摘来大竹叶，洗净晒干备用，端午当天把浸泡好的糯米沥干后拌上油、盐、味精、五香粉，缚咸粽的用料特别丰富，有腌好的五香五花肉、炒香的香菇、萝卜干、虾米、咸蛋黄、绿豆、红豆、花生、蒜头等等。所有材料提前准备好，缚粽开始了，只见母亲取两片竹叶在尾部三分一处折成漏斗状，放入糯米，中间放入各种馅料，再加上糯米填满，把多余的竹叶折回盖住漏斗包裹好，绑上咸水草。把粽子放入锅中，大火烧开，小火焖煮1个小时。未见粽子，先闻粽香。当浓浓的粽香味扑鼻而来时，母亲笑语盈盈，我们习惯泡上一壶凤凰单枞工夫茶，听一曲熟悉的潮汕乐韵，一家人吃着新鲜出炉喷喷香的肉粽子，那是一种最高享受。母亲喜欢把粽子的水草留着长长的，每八个或十个集中扎成一缕，挂于通风处，于是粽子就成了一个圆圆的球形，所以也叫粽球，食用时用剪刀剪断水草，吃几个剪几个，直至大大的粽球渐渐痩小，两三天后消失，端午节也完美地过去了。

品味，品的往往不单只是食物的本味，品尝的更是一种对食物的尊重与彼时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