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阳

石古大王是兴宁民间的传统信仰习俗，其中又以神光山石古大王为盛。如今每每登山，拾级而上，都能见到其中香客不绝，香火袅袅。

石古大王神坛在兴宁可以说是随处可见，不少村中神庙、围龙屋中都有祭祀。查阅相关史料可以发现，石古信仰习俗广泛流传于客家地区，河源、梅州、赣州、龙岩甚至江浙一带都有其庙宇。而兴宁关于石古大王的记载却在嘉庆年间才出现，这石古神源自哪里，原型为何呢？我们一探究竟。

赣州石固神

石古大王中的“古”是客家常用字，在指代雄性时常作为词根，如称公牛为“牛古”，称公狗为“狗古”等，不同地区方言有所区别，也会称之为“固”。而赣州本土有一神祇就叫石固神，最早供奉在赣州嘉济庙。嘉济庙，又称江东庙，最早记载于宋朝，北宋文人孔平仲有诗《题赣州嘉济庙祈雨感应》，南宋王象之《舆地纪胜》，同治《赣州府志》等均有相关记载。

江东祷雨真灵迹，香火未收檐溜滴。

城中到此夜五更，渡口归时水三尺。

高田流满入低田，万耦齐耕破晓烟。

但愿吾民得饱饭，年年岁岁是丰年。

——《题赣州嘉济庙祈雨感应》

“嘉济庙在城外水东五里，古名石固王庙……”

——王象之《舆地纪胜》

“江东庙，即嘉济庙，旧在雷岗，当贡水东，故曰江东庙。其神曰石固，相传赣人，生于秦代，没而为神。唐天中时，里人周诚建祠。”

——同治《赣州府志》

从上述文献可知，嘉济庙曾称石固王庙，建于赣水江边，时人多去祈雨，且其历史至少可以追溯到唐代，唐无天中年号，疑为大中之误。我们可以判断，赣州石固神信仰至少是唐代已有的。

关于石固神的出现时间，就更早了，前文同治《赣州府志》就说石固神是秦代赣人石固死后所化。而乾隆《石城县志》、乾隆《龙岩州志》等均有类似的记载，清人所编的《西湖志纂》更是记载在西湖边上亦有嘉济庙，祀秦时赣人石固 。从这些记载来看，石固神应当是赣南本土神灵，相传出现于秦汉之时，经赣南传向岭南、江浙、闽南等地。

对于赣州嘉济庙或石固神历代都有很详细的记载，文天祥撰有《赣州重修嘉济庙记》，明人宋濂还有《赣州圣济庙灵迹碑》。而在这些记载中，宋濂记载的石固神帮助隆佑太后抵挡金朝军队一事，在兴宁也有相似的记载。

“建炎三年（1129），隆佑太后孟氏驻跸于赣，金人深入，至造水，仿佛睹神拥阴兵甚众，乃旋。”

——宋濂《赣州圣济庙灵迹碑》

从目前所见文献来看，赣州石固神的记载是目前可考文献中最早的，而赣闽粤地区的石古信仰，目前学界普遍也认为是相关联的，虽然各地流传的起源不同，但追溯其根源，笔者认为，应当都是对巨石的生殖崇拜。

兴宁的石古信仰

兴宁有关石古大王的文献记载并不多。有传说以前神光山附近常有虎患，有一石姓少年率领村民打虎成功，受当地群众崇拜，立坛祭祀，为石古大王。但是这个传说并没有相关文献可考。而各地的石古大王、石古神的传说均有从自然神向人格神转变的规律，可以推测，各地石古大王的人格神的出现应当都是迟于石古信仰本身的。也就是说，兴宁石古大王的传说应当也是后来才形成的。

兴宁有关石古大王的记载最早见于清嘉庆《兴宁县志》，里面所记时人重阳登高之日多在神光山祭祀石古神。

而关于重阳祭祀石古神一事，胡曦专有《石古坛记》一文做了详细记载，张祖基的《客家旧礼俗》也记载了相关内容。

“县中石古神之祀，莫考所起。岁时水旱疾疫，宦游士庶，行旅之徒，靡不有祷，而消沴灭疠应辄如响。民走祈无间暑寒，赛会必以重九。先是九月八日，奉羽葆麾幢乐神过市，夜向午作社麕至尽。重九一日，缘神光下上，游者祀者以万数。”

——胡曦《石古坛记》

“石古大王係兴宁县多人敬的，其坛在神光山，其位号係‘勅封护国义大元帅石古大王爷爷神位’县城每年到九月初七就清洁街道，预备大王初八下山游行，该日喊做伯公扫街。即係用一只人打扮伯公的样，坐紧显轿，捉紧仙扫，各街去游，大王游街当时，各店都烧香放炮欢迎，游交就回山，初九日城内外的人，多去神光山登高搭做重阳会。即係办倒牲仪去祭大王，以后做昼来食。”

——张祖基《客家旧礼俗》

可见当时石古神信仰在兴宁流传之广泛，祭祀之盛大。

兴宁的石古神信仰流传至今日，已经没有大范围的祭祀活动了，但神光山石古大王庙内香火依旧，民间如今供奉石古大王者亦有不少。笔者根据《全粤村情·梅州兴宁卷》统计了兴宁各村石古神坛数量，制成表格，以供读者参阅。

抵御太平军

前文说到，赣州石固神传说曾助隆佑太后抵挡金朝军队，而在胡曦的记载中，也有几则类似的事件，特别是在太平天国围攻兴宁一事中，也有石古大王的传说。

根据胡曦记载，咸丰九年，石达开入粤，攻陷大埔、梅城，围攻兴宁，路过所建神庙皆毁坏，路过石古坛，马不肯前，于是惧不敢犯。

同年，揭阳卓兴率兵解兴宁围，从五华至中道亭，在鱼排岭杀敌数百，听闻石古大王之名，特地前去祈祷出师顺利，半个月便解了围城之急。

又记：同治四年（1865），太平天国汪海洋余部复攻梅州，梅城、平远、五华等地全部沦陷，卓兴再次到石古坛祈祷，同时屯军兴宁，严防死守，太平军不能破。太平天国时期嘉应州两次被陷，而兴宁一直完好无损，时人便多将此事归功于石古大王，称“非神力莫及也”。

卓兴，揭阳棉湖人，贫民出身，官至潮州镇总兵，两解兴宁太平天国之围。他在兴宁民间，也留有传说，根据张祖基《客家旧礼俗》记载：“卓兴係潮州人，清朝做过南韶连的镇台，他吂得志当时，在兴宁无赖（摩品），有一回因为偷屠户的猪肉，被人捉倒柱木上绹紧，猪肉拳尽打，恰遇有只相师经过看倒其相貌魁伟，就保脱他，话他将来会有超升，係去投军就封得官爵倒，相师又带他去潮帮各商店，提倒十过吊钱畀他做盘费，话他去当兵，他临走当时，去石古大王面前求签，得到第一号签，签判话‘独占鳌头第一先……’以后去当兵果然步步高升，做到镇台。”

从我们现在的角度去看，神鬼之说自然显得荒诞了一些，但是也可以看出，当时石古大王信仰在兴宁或者客家地区的广泛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