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版:客家
3上一版  下一版4
本版标题导航
第7版:客家
2023年6月1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寻觅“仙人粄”

□乐嫣

凉粉是人们在夏天常吃的甜品,有黑的,有白的,但在我的家乡却只有黑的,也不叫这个名,大伙儿都叫它“仙人粄”。传统的“仙人粄”,是采集一种叫“仙人草”的植物取其汁水混合少许淀粉,煮熟放凉后凝固而成,是客家人夏季常备的解暑小吃。

记得我上小学那些年,放学路上总有卖“仙人粄”的小摊。一个衣衫陈旧、脊背佝偻的老者坐在两个箩筐中间,箩筐里面一边是罗锅装着满满的凉粉,一边是木桶装着各式工具:一个装着糖水的长嘴短身塑料瓶、两片掰开的大蚌壳、数个绘着公鸡的敞口大碗和一个皱皱巴巴的塑料袋。老者坐在一条陈旧扁担上,悠悠地吸着烟,面无表情等待着孩子们放学的脚步。

那时的我,时不时会收到长辈给的零花钱,最开心的事就是在放学路上遇到这种小摊。这时,我会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扯出兜里的5角钱,兴奋地对着老者伸出手叫:“我要5角的!爷爷。”那老者从容地放下烟袋,接过钱塞进了塑料袋,随后他缓慢起身,从一边的箩筐里取出一片大蚌壳和大碗,接着用蚌壳从另一边的罗锅里挖出一块“仙人粄”滑倒碗里。随着蚌壳几声清脆的“切切切”声,此时“仙人粄”已经被恰到好处地分成了小块,老者又欠身从箩筐里提起塑料瓶,将糖水均匀地洒到碗里。当他把碗递给我时,我看到“仙人粄”黑得透亮,糖水褐得晶莹。

此时,我会迫不及待地接过碗,大口地吸溜着“仙人粄”,时不时还会停下来在口中咂吧,品尝那诱人的味道——那是一种混合了青草味的甘甜。不到一分钟,一大碗“仙人粄”已经被我灌入肚中。我满足又不舍地擦擦嘴,将近乎光洁的大碗还给老者时,他依旧面无表情。

蚌壳,大碗,仙人粄,成了我对故乡的深刻记忆,伴随至今。

然而,在外工作后我再回到故乡,却再也寻觅不到这种小摊里的“仙人粄”。

唯一相似的是一种叫“凉粉”的小吃,被售卖在装修考究的甜品店里。这凉粉却不是主角,而是成为了奶茶、冰激凌的附庸,偶尔被客人点到,也多是因为甜品花色太少,或者还有像我一样怀旧的人。但它却更“时髦”了——它被装在亮黄色的四角碗里,它甚至已经“改头换面”,被加入了各种果汁、白糖和果冻。这样的凉粉已经失掉了原味,滋味甜腻得让我抿一口就失掉了兴趣。

于是,我又央求婆婆制作“仙人粄”,她买来产地梅州的“仙人粄”粉——一种提取自仙人草的粉,加水熬制后成品有8分相像。为了去除工业甜味,婆婆还用蜂蜜做调料。即便如此,我仍无法吃出那种天然的味道。婆婆感叹说:“这粉还是差点,得用仙人草熬的才是好的,不过艰难些。”

去年9月,某同乡给我从乡下带来一大碗“仙人粄”,同时附上了几包“糖水”调料。我吃后不住地夸赞——这算是我工作后吃到的最接近原味的“仙人粄”了!“你知道吗?”这位同乡神秘地说,“这黄糖水才是点睛之笔,是老板亲自熬制了1小时做成的。”

现在想来,我对“仙人粄”的寻觅究竟是在寻找什么呢?

我思念的应是那青草香。工业调味料混不出的味道,是野地里的自然馈赠。

我思念的也应是那黄糖水。快餐式的方法熬不出的醇香,是人世间的务实劳作。

我思念的更是那厚实的老者、纯真的自我。商品化社会的浮躁,催生了我对静下来、回归本心的渴求。

 
 
上一篇  下一篇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