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新康

孩提时候，最喜欢去的亲戚家是外婆家，因为时常惦记着外婆家屋后的小桥、小溪和外婆家的味道。

外婆家在白渡创乐南山下，离我家只有五六公里的路程。外婆家屋后不远处有一条不小的溪流，去外婆家，必须经过小溪上的一座小桥，小桥并没有名字，但我们习惯称之为“外婆桥”。桥面是用木板建的，很窄，二三十厘米宽，只能容一个人走过。桥距离水面却很高，至少有5米，且桥的两边没有护栏。小时候每次过这外婆桥都脚底发酸，战战兢兢的，对我是个不小的考验。这时母亲总会鼓励我说，大胆走，我在后面看着你，或者把她的雨伞递给我，让我拄着雨伞走。随着过桥的次数增多和年龄增长，胆子大了起来，不但不害怕了，甚至还要跑到桥上“抖脚”，让桥晃起来走才带劲。

外公外婆养育有8个子女。这些舅舅、阿姨他们年龄相差较大，最小的舅舅和我是中学同班同学，最小的阿姨比我还小两岁。他们虽然大我一个辈分，但我却成了他们童年的玩伴。小时候每次去外婆家，总要住上三五天。在那里与舅舅、阿姨他们捉迷藏、爬树，在夜幕下一起追赶流萤。外婆桥下的小溪清澈见底，去外婆家，最喜欢到小溪里玩水、捉鱼，尤其是夏天，太阳还没下山，便光着屁股跑到小溪里学狗爬式，打水仗。

小溪的两岸尽是竹子，竹林里有“竹笋虫”。竹笋虫又叫竹象，是一种专门蛀食竹笋的害虫，它叮咬竹笋后会使竹笋枯死。但竹笋虫外形美观又不咬人，用火烤后更是一道美食，因此，经常与舅舅他们钻到竹林里，折断枯死的竹子，去捉竹笋虫，然后找来柴火，用小竹梗把竹笋虫串起来烤熟，制成我们童年香喷喷的记忆。

让我回味的还有外婆家的味道——立秋的糍粑。孩提时，生活条件差，小孩子都盼着过年、过节。外婆家是过立秋节的，那是夏收、夏种刚完成的时节，新碾的糯米打成糍粑，在热气腾腾的糍粑上面撒上炒香的芝麻、花生和白糖，吃起来既香且甜又糯，回味无穷。外婆家还有每年春节做的腊鸡，腊鸡就是用盐涂抹在宰好的鸡上，挂在太阳下晒干，吃的时候切成块蒸熟，不加任何佐料，入口有一种淡淡的日晒的香味，吃起来感觉特别清香，也是颇让人回味。

除了外婆家的味道，外婆家所在地方的名字也很美——“南山下”。自从读了陶渊明“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诗句后，发现外婆家也像是一个世外桃源。外婆家的“南山下”到处种满了果树，每到春天，李花、桃花、柚子花开满村庄。秋天，田野里满是黄豆、瓜果，别有一番诗意，因此对外婆家有了更深的情感。

外婆是旧式客家女性的代表，有着客家妇女勤劳、善良的品格和精以持家的特点。20世纪60年代以前，要养活8个孩子并供他们上学，仅靠外公、外婆在生产队里劳动是非常艰难的。因此外婆每天穿梭往来在外婆桥上，起早摸黑地操持着家里的一切，通过在自留地里种番薯、甘蔗、柚子等经济作物增加家庭收入。听母亲说，为了能让柚子来年有更好的收成，外婆每年要到十里外的圩镇上，挑几担大粪走过外婆桥。干完自留地里的活，又要赶着去生产队上工劳动，晚饭后还要掌灯把白天没干完的活，如浆洗衣服、缝补小孩破衫、切猪菜等忙完。然而即使再忙再累，也从没听外婆诉苦，而且每当外婆回忆这些往事时总带着几分自豪。在外婆的8个子女中，尽管大舅不是外婆所生，但外婆对大舅视同己出，20世纪60年代，为了大舅去武汉读大学的路费，不辞劳苦地到山里砍柴卖，到矿山挑煤挣“脚钱”，想尽了各种办法。每天行走在外婆桥上的外婆，是一个信佛向善之人。为了念佛，仅上过夜校扫盲班的外婆，在她七十多岁时，通过逐字逐句地问，竟然把佛教的一些经文背了下来，让我们晚辈极为叹服。

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为了居民的安全，政府出资对“外婆桥”进行了改造，建成可以通车的水泥桥，并取名为——幸福桥，现在去外婆家再也不用走那狭小的木桥了。祝愿外婆桥两岸的人们今后生活更加幸福安康。

前几年，九十六岁高龄的外婆，安详地离开了我们。每每想起外婆家以及外婆的点点滴滴，思念之情油然而生，于是写下这些文字，就当是一番念想吧。